七弯巷因离主街较远,地处偏僻,天一擦黑附近的百姓就都闭门不出。
即便是三月三那晚,外面再如何热闹,天黑了照样闭门锁户,为的就是担心人少气衰,太晚归家遇到过路的小鬼。
谁知三月初四这晚一向平静的巷子,竟不知被哪个疯子“砰砰砰”地乱砸个不停,吵得整条巷子从头到尾都亮起了灯,却还是没人敢冒头。
老常在“江府”大门后对家丁们吩咐,除非他进门,谁来了一律不准开门,便稍稍打开一条门缝,手持大刀闪出门外。
“宵小小儿出来?!”
“再收砸我府门试试!”
然而随着他一声大吼,漆黑寂静的巷子里连只耗子都看不到,哪里还有谁在外面。
此时,月明星稀。
清冷的月色照得他右眼下那道,蜈蚣状咖色斜疤越发骇人。
他提着大刀朝前走了几步,厉声大喝,“有种的出来,别缩头缩脚的做缩头乌龟。”
但仍是无人回应。
老常无奈,只得站在门前守着,不敢走远。别看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可不是女人就是孩子,真正能扛能打的加上他也不过一两个。
此刻,江府内原本已熄灭的烛火全都亮起来,大半个“江府”都灯火通明。
五六个丫头婆子围着一顶黑色的轿子,匆匆抬进了江夫人的“栖子园”,轿子一直抬进园子,抬到正房门口,才将轿门正对着房门停下。
轿子一落地。
便有一个丫头上前打帘,另一个跨进轿内小心翼翼地自轿子左边扶出一抹天蓝色的衣袍,那衣角下才有一只脚落地,又有一名丫头在右边搀扶。
还不待人看清,那抹天蓝色的人影就被一左一右架着,扶进了房里。
从头到尾,江家鲜少露面的小少爷,连正脸都没露出来过。
苗条的人影伏在“栖子园”对面的树上继续观察,见小少爷被两个小丫头扶进明堂后,就一路进了里屋。
白天还一同出门的江夫人快步迎上来,几人衣袍一闪拐进里屋,接着又有丫头将外屋的烛火吹灭,再见不到人影。
一个已经七八岁的男孩,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要这么躲着人?
人影在树上又趴了一会,但“栖子园”之后却再也没有亮起过灯,十几号人躲在同一处长时间不开灯,除了强忍着熬时间,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
那就是“栖子园”里很可能有地下暗道。
那个江夫人绝对有问题,就是不知道父亲知不知道这些。
算了。
比起“含辉阁”,“栖子园”的事先往后放一放,现在还不到拆穿江夫人真面目的时候。
江一冉悄悄滑下树。
凭着白天的记忆,她从“栖子园”边走边躲避视线,顺利地找到了夜色掩映下的“含辉阁”。
“含辉阁”的院门仍和白天一样没有上锁。
也没有点灯。
看起来像是父亲才推门走进院子,忘记点上蜡烛。
在院外的树后静静潜伏,观察了大约两三分钟后,还是看不出任何异样。虽然心里狂跳不已,但她还是想进去探一探。
父亲的“含辉阁”里一定有他留下的线索。
想到这,她抬脚就朝前迈步,却不料裙摆突然一紧,像是有人在身后扯住她的衣裙不让她走。
江一冉瞬间就被激出一身冷汗。
人已经摸到身后,她却居然毫无察觉,要是对方亮刀子,自已就已经没命了!
又一滴汗从她额前流下。
她抬手摸向腰后的短匕首,猛得咬牙回头,但身后除了一棵大树,竟是空无一人。
顺着被扯住的裙摆视线往下,没想到竟是身后高大笔直的椿树树枝勾住了自已的衣裙?
这就有点意思了。
要知道椿树不仅因为慷慨,和长寿被尊称为“父亲树”,也是东汉开国君主刘秀亲口加封的“树王”。
因此就有谚语常说,前不栽杨,后不栽柳。
南方种樟,北方栽椿。
江一冉小时候,父亲就曾带着她和妈妈在江家村种下过一棵椿树,盼望全家人都能像椿树一样健康长寿。
如今,她想进父亲的院子,院外的“父亲树”却扯住她的裙摆不让她进,不管迷信还是风水,明显都是在给她示警。
望着虚掩的院门,“翁中捉鳖”、“空城记”几字迅速浮上心头。
她往后缓缓倒退了一步。
自入明朝第一秒起,她就一直防着神出鬼没的黑衣人。
昨天以江府“贵客”的身份入府后,实在是太过疲劳,即便心里压着事,也奈不住过于渴睡,一躺在床上就沾枕即睡。
但今天就不同了。
她此刻要是孤身进去被抓了,妥妥就是“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