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外。
享堂仍然灯火辉煌,无数朱红色的牌位在火光的陪伴下寂寂无声。牌位面前厚实的窗帘,遮挡住了岁月,也遮挡住了外面的黑夜和白天。
经过二楼时,江一冉特意往楼道后,周南城的房间看了一眼。他的房门紧闭,窗户漆黑,似乎显示房内的主人此刻正在休息。
但她在二楼的头顶上又跑又跳了半天,实在不太相信周南城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认识他这么久,她知道他的眼力和耳力都比一般人强。
结论只有一个,他是知道的,但或许他需要她走这一趟,所以特意对周四方今晚的行动放水。
虽然目前还无从得知理由,但就在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江再”为什么一直强调“要小心他”。
她和她都看不透他吧,故而只能保持谨慎。
轻手轻脚推开一楼东屋的房门,里面一片黑漆漆的看不清人影,刘琪琪被吵着似的翻了个身。江一冉反手带上房门,摸黑走向空着的床边。
将两把手电筒都放回原处,在床上慢慢躺下。
这一刻,极度疲惫的困倦终于如海浪般袭来,她稍稍挣扎了一秒,就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
夜明星稀,万籁俱寂。
周南城穿戴周全,手里拎着两个大大的袋子打开二楼的房门,他仿佛从未合过眼。一路往上,登上通往三楼的楼梯。
摸出钥匙,扭开门锁。
他看了一眼熟悉的牌位阵,径直走到供桌前。打开下面的柜门,半弯下腰将两个袋子塞了进去便立即关上柜门,转身走向房内最后一排左边的圆柱。
向外拉出龙嘴里衔着的圆环,静室的暗门就“砰”一声打开了。
下一秒,便有一身黑衣的大男孩站起身,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冲出来,“我靠,你还……”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愣在门口一动不动。
“老,老……”他瞥了一眼周南城,不敢再说话。
周南城双手背在身后,朝他走近两步。
“周四方去院子里跪着,不许吃饭,不到点不许起来。”
他说话时视线落在静室里高高翘起的供桌上,看都不看周四方一眼,声音很冷,不容辩驳。
周四方老老实实地说了个“是”,就垂着脑袋,无声地往外走。
静室在他离去后地面再度恢复水平,看不出任何异样。周南城待他走出房间,便又走回到门后反锁房门。
紧接着就再一次打开供桌下的柜门,取出那两个大袋子提在手里,一直走到房中最后一排右边的圆柱前才停下,向外拉出龙嘴里衔着的圆环。
转头走向静室。
这一次,在他踏进房间后,静室没有发生任何倾斜。
走到供桌前,他静静地凝视着地藏王菩萨详和慈悲的脸,重新上了三柱香,然后走到后门的门边,锁开门锁走了出去。
阴阴的幽风,霎时自底部吹来。
周南城朝下方看了一眼,就踩着大石块一级级往下走。这段悬空的楼梯他已经走过千百回,即便不扶着墙,手里提着两袋东西也能熟练地步步向下。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终于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再往前走些,黑暗中就传来一声欢快的“喵喵”叫。原本还呆在大石头上不动的阿猫,如风般撒开小腿地朝远处的男人跑去。
及至跑到跟前,又连着叫了好几声。
边叫边摇着尾巴围在他脚边转圈圈,亲热地差点把他绊倒。一人一猫一同走到岸边一处无风的遮挡处,他才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坐下,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一边。
“你们见面了?”他问。
“你有意见?”大石头上铺着厚厚的被褥,被褥上靠坐着一道清瘦的人影,她发出的声音和江一冉一模一样,只是略带讽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冉。”
“周南城,你还是叫我江再吧。”说完她又像自嘲般补充了一句,“再说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毕竟你让我还活着不是吗。”
周南城沉默了一会,轻声说。
“小冉,对不起。”
江再实在不想再听这重复又毫无意义的三个字,抬手往眼前一挥,“够了,记得好好保护她。”
“我会的。”他微微垂下头,盯着她受伤的左臂,“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还行,多谢关心。”虽然嘴里说着感谢的话,但江再的语气里半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
“那就好。”周南城点点头,轻抚着怀中阿猫柔软的毛发。她愿意和他说话,他已经满意了。
那天,他亲眼目睹又一次循环的失败,心中压抑地只想一死了之。虽然明知她会恨他,还是入魔般按照以往的自杀方式,抱着她一同往静室外的深渊跳。
跳下去的那一瞬,失去重心的身体急速下落,像无牵无挂的风筝般回归最原始的黑暗。
他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但同时也有些后悔。
如此残忍的自虐对自已就好,她这般花季女儿不该再一次承受他的痛苦。所以他牢牢抱紧她,在即将触地的那一刻,垫在她身下。
或许是老天真的有眼,可怜他们俩。他们自高空落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