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冉,你知道阿前为什么不是单单叫阿前,而要叫傻子阿前吗?”
周南城停下敲击的手指,微微侧头看着左上方的虚空。
“据说当年‘万寿桥’建好后,因为打了‘生桩’,按规矩还得安活人魂魄镇桥,这样既可让桥下的冤魂不起事,又可使那两缕活魂魄为桥注入灵魂。”
“但那时周、黄、江三家村子,谁也不愿让自家的劳力白白丢了魂魄,于是大家就商量着,偷偷去狱里买了两名死囚出来。”
“为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招魂师就开始做法。谁知其中一名死囚竟直接咬了舌头自尽,死也要保住全尸,不愿白白丢了魂魄。”
“恰在那时,周家村有个货郎很久没回村子,一进村口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他不晓得事当即就应了,却阴错阳差被招了魂。”
“那货郎失了魂,勉强支撑到家就开始发热,还不到三日人就去了。
“而他家最小的儿子阿前在货郎死去的当天,或许是被惊着了,竟然也同时丢了魂,召也召不回来。没几天就变成了傻子,活到二十岁又好好的死了。”
“或许是货郎的那一缕活人魂魄,觉得自已和阿前死得太冤,在阿前之后的那年,村里又有一个孩子平白傻了,还是活到二十岁就死了。”
“不仅如此,每过二十年,周家村就会有一个男娃娃离奇的傻了,再莫名死去。”
说到这里,周南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惆怅之极。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当年那招魂师造的孽,还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怪物活得太久,惹了天怒。”
“后来我专程去龙虎山请了三位高人做法,总算镇住了那活人魂魄。至此平安无事过了上百年,周家村再没出过傻子阿前。”
“但或许是时间太久,法力失效。二十年前,周家村竟又有一个孩子好好地傻了。所以你也看到了,周家村人丁日渐稀少。女儿不敢嫁过来,男子情愿嫁出去。”
这些事,江一冉从没听妈妈提起过。
不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妈妈自从结婚后就从不回娘家,一直到有了她以后,才偶尔带她回周家村走走亲戚。
而据靳东南说,他们家也是如此。
明明黄家村和周家村比邻而居,但他们的父母在婚后也都从不去周家村串门,一直到他们出生后,才偶尔带他来周家村的祠堂认认门。
所以说,每一次周家村有孩子傻了,都会被叫做阿前。
而不是他的小名真的叫阿前。
周南村停了一会,又继续说。
“不止是因为桥墩能拦住‘小白龙’的原因,对周家村的村民来说,一旦动了桥墩和里面的‘魂瓶’,就会连带打扰到守桥的活人魂魄。”
“万一那魂魄的怨气又出来作乱,谁知道又会祸害到哪家孩子。我虽是周家村的老太爷,但有时候还是得给祖宗的规矩让道。”
周南城说这话时,脸上满是无奈。
虽然在现代社会,这种迷信落后的想法已少了很多。
但江一冉知道,很多偏远的农村还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想来他在经历过无数次时间重置后,也已无数次面对这样的局面,即便苦口婆心,也很难改变村民心里千百年来根深蒂固里的观念。
这就尴尬了。
也的确是个难题,江一冉撑着下巴也跟着发愁。
就算这通解释她能理解。
放在张元教授那肯定是行不通的,不仅仅因为他是无神论者,更是因为以他对文物的热爱和尊敬,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平白泡在水里撒手不管。
前后考虑了一会,江一冉看着周南城说。
“首先,那‘魂瓶’肯定得捞起来,我相信文管局的人已经接到教授的电话了,动作快的话,说不定已经在布置人手,安排时间了。
“这是当然,你们张教授一回来就已经打过几通电话了。”周南城肯定地对她点头,“所以呢,你有什么好主意?”
江一冉问。
“你有没有带阿前去看过医生,哦,就是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孩子,他会不会是发烧没有及时去看造成的?”
“我带他去看过,六七岁前他是正常的,但在一个雷雨天好好地就吓傻了。”
竟然是被打雷吓傻了……那就难怪容易让村民误解了。
江一冉低头思索了一会。
“既然这件事和‘阿前’有直接的关系,我们为什么不借着他的嘴,让大家改变反对的意见。”
见周南城看她,江一冉索性将心里不算主意的主意说出来,“明天早上咱们也不用等文管局来人,就随着‘阿前’在村里继续喊他今天喊过的话。”
“喊完了,让周村长带他先去拜村里的土地公,再去拜那桥眼,我听说活人魂魄都镇在桥眼里。”
“这样做既是给村民看,也是给阿前一个心理暗示,天上地下该拜的都拜了,把‘魂瓶’里的冤魂移走,桥就不会倒了。”
“你觉得怎么样,周南城?”
“到时候村民议论起来,你再以老太爷的身份保证,如果以后再有谁家的孩子傻了,你承担所有的医药费一定给他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