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发现戈武不喜欢阿拉伯传统饮料,侍者在这个时候送来茶水,而且是红茶。虽然是装在纸袋里面,泡一次就可以丢掉的英式红茶,但是跟甜腻的阿拉伯传统饮料相比,也勉强能够接受。
“这是一个大变革时代,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改变。”萨勒曼也要了一杯红茶,他明显是口渴了。“在你们的合肥有一座科学岛,那地方的负责人曾经说过,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用可控核聚变点亮一盏灯泡。只是现在看,根本不用那么久,快的话十年,慢的话二十年就能够实现。”
“你去过合肥?”
“对,而且是两次。”萨勒曼笑了笑,说道:“第一次是在几年前,我最后一次以王储身份去中国访问,应邀去参观了那里的科研设施。第二次是在去年,也就是袭击事件过去之后不久。只不过,那地方去一次就够了。也就是那一次非正式访问,让我意识到,留给阿拉伯国家,以及伊斯兰世界进行变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拖下去,不抓紧机会求变,我们就会被时代淘汰。也就是在此之后不久,我们跟伊朗进行秘密接触,最终在中国的帮助下实现了邦交正常化。”
戈武瘪了瘪嘴,对萨勒曼说的这些事不置可否。
“我开始提到,石油既拯救了伊斯兰,也毁灭了伊斯兰。要不是标准公司在一百年前发现了石油,那么包括所有阿拉伯国家在内,整个伊斯兰世界都将爆发革命,我们就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甚至全世界都会变得不同。同样的,也就是石油,让伊斯兰世界不再需要通过革命来获得生存空间,伊斯兰世界的世俗化革命戛然而止。在过去一百年里,不但没在社会文明上取得进步,在很多方面还出现了倒退。甚至可以说,只要石油依然是全球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伊斯兰世界就不需要变革。不管内斗有多么严重,伊斯兰世界的统治阶层都能获得很滋润。”
“平民百姓呢?”
“决定身份的不是出生,而是在现实社会中的地位。掌握国家权柄的平民,未必就会比王室更加仁慈。”
戈武很是无语,不过也没有反驳。
“可现在的问题是,石油很快会变得一文不值。哪怕没那么极端,也会跟木柴、煤炭这些被淘汰了的燃料,或者是骡子、马匹代表的畜力一样,彻底边缘化,在社会生产当中变得无足轻重。当今世界有哪个国家依靠出口木柴与煤炭而变得富裕,或者依靠骡子与马匹成为超级大国?在未来,只有石油的阿拉伯国家肯定会一贫如洗,被时代抛弃的伊斯兰世界也必然会再次遭受奴役。哪怕‘殖民’已经被丢进历史的垃圾桶,只是贫穷导致的战乱,就能毁灭整个伊斯兰世界。”
“毁灭的或许不是伊斯兰世界吧?”
“你说得没错,首先完蛋的肯定是食利的统治阶层。只不过,陷入战乱的国家,平民百
姓就会有好日子吗?说得直接点,统治阶层大可以一走了之,巴列维王朝覆灭之后,其后人流亡海外。哪怕没办法像在国内那样呼风唤雨,不过日子过得很滋润,比绝大多数伊朗平民舒服得多。更何况,在被美以联军轰炸几个月之后,伊朗国内的情况很不乐观,平民百姓的生存条件变得更加恶劣。就我掌握的消息,在偏远地区已经出现粮荒,很多乡村在一个月前就断粮了。”
“有这么严重?”
“再打几个月,恐怕连德黑兰这些大城市都要限购。”
戈武长出口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有一句谚语,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没有了统治对象,统治阶层还有存在下去的意义?”萨勒曼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而说道:“发起与引领这场变革的是中国,我在最初也无法理解,甚至把中国当成敌人,认为是中国发起变革打破了现有的国际秩序,并且对我们构成威胁。”
“现在呢?”
“时代前进的步伐无人能够阻挡,只有快慢的区别。更重要的是,回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说,装着没看到,问题就不存在了。不进行变革,或许我们的统治地位还能够维持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可是在那之后呢?拖到最后那一刻,等来的不是变革,而是更加惨烈的革命!”
萨勒曼说出这番话,戈武忍住不冷笑起来。说到底,萨勒曼在乎的依然是在沙特的统治地位,或者说是沙特家族的利益。对封建王朝来说,最为忌讳的就是革命,也只有在革命威胁下才会被迫进行改革。萨勒曼提到变革,显然不是为了沙特的平民百姓,也不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是为了自己的家族。
这样的变革有什么意义?
“你肯定觉得,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巩固统治地位,并不是为人民某福利。这也没有错,毕竟我是沙特的国王,更是家族的领袖,肯定应该首先考虑王室的利益,你也会把家人放在第一位。关键是,我们推进的变革,也确实能给民众带来好处,也必须由此获得民众的信任与支持。”
“那好吧,我暂且相信。问题是,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告诉我,因为接受了‘荣誉公民’身份,就要为沙特负责。”
“我开始提到,这是我们的机会,不过也是你们的机会。”
戈武没有接话,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