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六年十月,残阳如血……”
正安侯府中早已乱作一团,年仅十四岁的正安侯世子卫敛跑进前院。
他急匆匆抓住一个侍卫衣领,质问道:“刺客呢?为什么不追?”
就在几刻钟前,突然有神秘刺客闯进了正安侯府,袭击正安侯以致其重伤,混乱之中刺客竟全身而退。
“世子…我…”
那侍卫支支吾吾,卫敛一把松开了他,独自一人冲了出去,侍卫似乎喊了句什么,但卫敛毫不理会。
出了侯府大门后,他就看到了刺客留下的脚印,从侯府逃出已是不易,这刺客显然已经无法再隐匿身形,卫敛顺着脚印一路追了过去……
没过多久,脚印却突然消失了,卫敛不甘心,四处找了一圈,没能再找到那刺客踪迹。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思考后,喃喃道:“封锁京城,封锁京城…”
卫敛意外看到一匹马,只犹豫一瞬就翻身而上,直奔京兆尹府而去,猛烈寒风让他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他想到重伤的父亲,心中迫切情感与理智不断撕扯着他,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追下去。
经过一处密林时,卫敛猛地瞥见一个熟悉的飞鹰长袍,他连忙停下马,向那人方向跑去。
他认得那衣服,那人是段宏。
天子亲卫。
卫敛偶然见过他几次,所以记得,这人统管殿前守军和天子暗卫,应当也有权调动京中暗卫。
很快卫敛就追上了段宏,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就看见段宏抽出腰间长剑抵上了一人胸膛。
卫敛急急止住脚步,躲在了树后。
他怎么忘了,段宏虽是天子亲卫,却也属暗卫,办的也多是隐秘之事,他若撞破,也会是大麻烦。
卫敛悄悄探头去看,段宏已手起刀落取了那人性命,他收回目光,坐了回去等了片刻,没再听到动静后才站了起来…
冰冷剑锋忽地横在他颈间。
卫敛动作瞬间僵住,抬眼去看,不知何时段宏已出现在他身前,正面无表情看着他。
“正安侯世子?”
段宏看着他,神色依然没什么变化。
“大人,世子不能杀,陛下没有吩咐”
另一人声音传来,卫敛这才注意到段宏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大概是段宏的下属。
他只瞥了那人一眼,就又看回段宏,解释道:
“段大人,我今日只是偶然路过…不会泄露段大人行踪”
听了这话,段宏面上淡漠松懈了些,眼中却是隐约泛起些玩味与同情,卫敛捕捉到他的情绪,内心不明所以。
最终,段宏还是收回了剑,利刃归鞘,叮的一声脆响。
卫敛稍稍松了口气,他正想开口请他调配京中暗卫,脑中却再次浮现方才那人的话。
世子不能杀…
陛下没有吩咐?
方才他无暇思索其中含义,而现在…
似是想到了什么,卫敛瞬间如坠冰窟,只愣愣看着段宏离开的背影,想说的话彻底梗在了喉间。
怎么会?!
心头的猜测太过荒谬,让他几乎想要颤抖,卫敛不信,踉跄了两步跑向方才段宏杀人的方向。
看清地上尸体的瞬间,他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这个人就是正安侯府的刺客之一。
卫敛终于明白段宏那眼中同情从何而来。
这刺客是为刺杀正安侯而来,段宏自然是为了灭口。
他身为正安侯世子,竟说出不会泄露行踪这般可笑之语。
段宏奉的又是何人的命?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调的动段宏吗?
卫敛盯着那刺客尸身良久,终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这京兆尹府,也是不必去了…
急急赶回正安侯府后,卫敛沉默着跪坐在父亲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心中涌出无限悲哀与苍凉。
他想说:父亲,这就是你一路护着送上皇位的君主,到头来他根本容不下你。
他还想说:父亲,若是早知会有今日,你可还会选择如今这位陛下?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因为这个人再也没有醒过来。
之后,府中人告诉卫敛,老侯爷昏迷前曾告诉他们不必去追刺客,还给卫敛留了句话:
“告诉敛儿,收敛锋芒”
听了这些话后,卫敛彻底沉默了,他的父亲一早大概就猜到这些人是从何而来,至于这句收敛锋芒,他的父亲已经和他说了无数遍了。
过去卫敛仗着家族荣光与自身天资,无论在哪里都会是众人中最为耀眼的那一个,皇帝还曾夸过他数次。
说他年纪轻轻就有其父之风,说他往后定能让正安侯府更加辉煌…
如今看来这里分明是满满的猜忌,卫敛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句收敛锋芒的含义。
可是代价实在太大了。
“那天,卫敛宣称正安侯急病而亡,他明白皇帝想要一个怎样的正安侯府,不能太昌盛,却也不能彻底没落,卫敛便顺着皇帝心意让侯府一步步成了今天的样子……”
周云遥沉浸在残酷真相中回不过神来,她这才明白卫敛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