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岩放置好自己的东西,空出手来,帮上官诺提了深红包袱。
陪着他继续往前找,这次很快,约莫三十个号房之后,便找到了言字号房。
将东西放到地上,打发宁岩回去,上官诺走进言字号房。
许是提前打扫过,乍看上去,房间还算整洁。除了微微的潮湿、霉味,地面并没有杂物,墙壁也算洁白。
挡板靠在墙边,刷着黑漆,从侧面能看到,稍稍有虫蚁钻噬的痕迹,上官诺特地蹲下按了按,还算结实。
只是房间实在太过狭窄,他比划了一下,发现安上挡板,就占了大部分空间,包裹只能塞到挡板底下。
顾不上这些,上官诺先将包裹挪到一边,将挡板安装成床的模样,坐上去试着躺了躺。
然后,悲哀地发现,想要舒服地躺平是奢望,顶多能把两条腿搭到床上,后背靠着墙睡觉。
即使想蜷缩着将就,可身高块头又不允许。
在他想来,这个尺寸的小床,也只有身高低于1米6,身材瘦弱的考生,或许能勉强蜷缩着躺下。
“没想到,乡试的第一道难题,竟然是如何睡好觉?!”,面对着号房,上官诺无奈地哀叹道。
他哀叹的声音有些大,惊动了隔壁的考生,那考生好奇地探头过来,感慨道:“小伙子,一看你就是第一参加乡试,且熬着吧!熬过去了就好了!”。
突然有人答话,令上官诺稍稍一惊,扭头见是邻居考生,赶忙点头示意。
那考生亦是点头回礼。
趁着这个工夫儿,上官诺方看清他长相。可看清后,却忍不住替他担心起来。
无他,实在是那邻居长得太过沧桑,像是被岁月过度摧残。
单是那身体之孱弱,简直枯瘦如柴,仿佛能被一阵大风刮跑,再看他,腰背微驼、头发枯黄,脸上没肉、双眼无神,怎么都不像有元气,能撑过九天的。
而且,他衣服上打着补丁,鞋子也破着洞,露出漆黑的脚趾,显得贫困寒酸,想来吃食上定不富足。
从床板上下来,上官诺站到邻居前,道:“兄台,以往只是听说乡试难熬,进来方知事实尤胜传言,如此酷热时节,在这方寸之地,呆上九天九夜,怕是好人都要熬出病来”。
邻居心有戚戚焉,苦着脸道:“乡试、会试不都是这个样子?实不相瞒,在下每次进来考试,都是抱着死志的,要么熬过去,顺利走出考场,要么没熬过去,死在这里,没有第三种结果,哦,不,还有一种结果就是考中举人~”。
说到这儿,他无神的双眼,陡然添了神采,掩埋在心底深处的渴望,透过眸子射了出来,好一会儿方散去,散去后又颓然道:“太难了,太难了,这么多人中,才选五十个,我已经不抱什么指望了”。
随后,察觉自己的话有些失礼,冲着上官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满是污渍大黄牙:“在下有些失态,还望兄台勿怪,兄台如此年轻,还有大把机会,自是与我不同的”。
上官诺瞧着他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悯,劝慰道:“兄台何苦如此极端,科举不成,亦可谋些其它出路,你有秀才功名,当是不难求生存”。
却不料,他把头摇成拨浪鼓,甚是坚定地摇头道:“岂可如此?想我堂堂府试榜眼,是要考进士的,为谋蝇头小利,弃了大好前程,如何使得?”。
听他口气,竟是对谋生技能甚是不屑,上官诺恍然,已是知晓他如此贫寒的根由。
很想张口讽刺一句:“哥们儿,你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还捧着身段儿不放,图个啥呀?”。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当下改了口风,抱拳道:“兄台志向,在下佩服,祝愿你今科乡试,榜上有名”。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转身拆了挡板,装作要认真收拾的模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思想有了问题,劝再多也枉然。
邻居见上官诺不欲多言,也很识趣,抱拳拱手道:“承兄台吉言,在下就不多叨扰了,还需回去准备准备”。
这次,上官诺没有回头,只是轻“嗯”了一声。
刚安静了一柱香的功夫,号房外的通道上,突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引得各号房内的考生,纷纷向外张望。
上官诺也不例外,手上整理着包袱,头仰出墙外。
“嚯~”,头刚伸出去,就瞧见通道上,正有六个兵丁,抬着三个半人高的大红食盒儿,踩着整齐的步伐往这边走来。
“那不是永王世子的食盒吗?怎么给抬到这边来了?”上官诺疑惑地想道,他对这几个食盒印象颇为深刻,排队时,还替世子殿下操心,想着该怎么运进来,现下见到抬着的兵丁,才算有了答案。
食盒很快便经过上官诺的号房,跟在后面晃悠的小胖子世子眼尖,一眼便瞄到了他。
当即,便跟见了亲人似的,挥舞着小胖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可惜,上官诺对他没有一点好感,认清了永王府的真面目,再看他的笑脸,总觉得很虚伪。
倒是,大庭广众下,又不好失了礼数,只好勉强应付道:“原来是永王世子殿下,不知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找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