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威万万没有想到,顺风顺水的木筏在最后两道浮桥处遇阻,只见那浮桥之下,竟交错树立着几排腰身粗细的木桩,相隔二尺宽,将所有的木筏都阻挡在此。
因为速度过快,木筏撞到那些木桩之上,无不碎裂,士兵纷纷落水,又被后面的木筏冲过来撞击,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许多木筏无法操控,撞在一处,瞬间便拥挤在浮桥之下,水花飞溅,惨嚎之声接连不断,水沫中已经有了血腥味。
眼看木筏就要撞在一根木桩之上,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人,夏侯威一身沉喝,举枪扎在木桩之上,整个人凌空而起,暂时躲过木筏撞击的反震之力。
咔嚓一声巨响,脚下的木筏四分五裂,士兵惨叫着跌入水中,夏侯威借着枪柄支撑的力量奋力向前跳跃,如灵猿一般跳向后方的木桩。
为了防止被木筏撞到,这浮桥之下的木桩参差排列成三四排,下方潜入河底,上方与桥面镶嵌,十分坚固,如同一张极大的滤网,木筏根本无法通过。
夏侯威全身衣襟湿透,下半身泡在水中,正思索脱身之计,却见桥面和两岸之上,出现无数汉军,张弓搭箭对着河中就是一通乱射。
魏军本就在生死挣扎,拥挤在桥下,如网中之鱼,哪里还能挡得住这许多箭矢,顿时死伤无数。
破碎的船板和尸体在木桩之间碰碰撞撞向下漂去,还有侥幸活命的士兵也穿过木桩顺水向下游走,但在桥的另一侧,还有弓箭手在守候,但见有浪花翻起的地方,便是一轮乱箭射来,根本无法活命。
魏军失了木筏,又在水中,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夏侯威躲在桥下,死死抱着木桩,脸色苍白,此时明白这一切都是陆抗之计,但为时已晚,躲在桥下并非安全之策,等到天亮,谁也别想逃走。
火光闪耀之下,夏侯威盯着流经身旁的船板,终于看到一块稍微大一点的,游过去将其抓住,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抱着木板顺水向下游而去。
笃笃笃——
木板上传来威震,是箭矢落在上面的动静,夏侯威憋着气一动不敢动,所幸水势湍急,瞬间便离开桥面汉军监视的范围,周围的光线暗淡许多。
夏侯威先将半边脑袋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看看四周,此时只剩下最后一道浮桥,这里的汉军并无多少,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用做阶下之囚了。
此时全身泡在水中,夏侯威心中恼恨不已,忽然想起刚才曹则招手的那一幕,大概是让自己撤退,但当时情景,只怕就算听清曹则之言,也来不及了,此时无能为力,只能期盼曹则能及时禀告夏侯霸,不要贸然去攻天齐山汉军大营,那里恐怕布下了十面埋伏。
今夜开阳城精锐出动一半以上,如果全都遭受重创,以后将无力再和陆抗相争,只怕徐州不保,再想到毌丘俭半月前退缩青州,夏侯威心中愈发觉得无力。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已经漂到最后一座浮桥之下,忽然飘动的木板停了下来,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在水中旋转半圈,夏侯威看到周边堆积了许多木板碎屑和尸体,密密麻麻,都被拦截在此。
夏侯威一怔,伸出水面看时,不禁脸色大变,只见这座浮桥底下,竟然布了一层铁网,网口有碗口大小,将上游流下的杂物全部拦截于此,此时水面上浮尸无数,木屑泡沫足有一尺来厚,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陆抗你这狗贼,不得好死!”
夏侯威泡在污浊的河水之中,抱着模板破口大骂,没想到陆抗竟布下两重拦截,有这铁网拦阻,不管活人死人,都休想逃脱。
短暂的停顿之后,夏侯威再想向别的地方游动,四周已经被死尸和木板等杂物堆积拥堵,水中无法用力,他手中的船板根本拉扯不动。
夏侯威在心中大骂陆抗祖宗八辈,上游的惨叫声还不时传来,眼看天空已经发白,此时再不想办法脱身,只有被俘或者淹死在河中,他不甘心就此窝囊而死,看准方向之后,再次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向着东岸游过去。
哗啦啦——
终于到了岸边,夏侯威抓着水槽树木,脑袋露出水面,在污泥中向上走了两步,此时一只脚的靴子也陷入河底,衣衫破碎,狼狈不堪。
“哈哈哈,这里又有一个活的,快把他抓上来。”
夏侯威还在寻找上岸之地,就听到一声大笑,不由脸色惨变,再想潜入河中,一张大网已经兜头罩下,将他捆住。
“狗贼,放开……”
夏侯威还待挣扎,未料那网口突然便收缩起来,将他从腰部以上裹在其中,随着绳子收缩,他便被硬生生拉了起来,离开了水面。
夏侯威挣扎着,活脱脱像一条被抓住的大鱼,桥上的汉军大笑着,冲过来几个人将渔网捞住,把夏侯威解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四人抓住手脚,抛向岸边的一辆大车。
噗通——
夏侯威被摔得一阵发晕,才发现这车厢里竟已经装着五六人,都是被捞上来的魏军,个个精神萎顿,奄奄一息。
刚才汉军那一幕,简直和捕鱼一模一样,夏侯威还待挣扎,才发现浑身酸痛,双腿僵直,在水中泡了太长时间,根本无法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