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恪退守建平,连日收拢残兵,聂友和王征也都先后回到城中,但这一次丹阳兵受到重创,只逃回一千余人,城中守兵仅余一万。
又等了两日,不见蔡林回城,逃回的士兵都说那一夜被蜀军杀散,也没有人见到蔡林,不知他是被俘还是死于乱军之中。
山阴的援军还在路上,柯兊到东瓯求援至今不见音讯,诸葛恪心中烦闷,欲进无力,欲退不甘,情绪愈发暴躁。
这一日探马飞报,蜀军正翻越山岭往建平杀来,另分一部兵马去取东安,城中守兵都有退意。
建平破败,又只剩一万残兵,士气低落,蜀军趁胜追击,难以抵挡,聂友正欲劝诸葛恪退兵之时,东瓯山越终于派人前来联络。
听说山越兵不日即到,诸葛恪又重拾信心,虽然只有五千人马,但关平分兵取东安,攻打建平的这一路兵最多也就两万,以逸待劳守城,足以与之周旋,再等山阴援兵赶到,便可伺机反攻了。
蜀军还在十里之外,山越兵便先到了建平,诸葛恪命聂友到城外迎接,将其安置在城西驻扎,吴兵见援军赶到,顿时信心大增,士气有所提升。
府衙之中,诸葛恪见来的并非洪明,脸色不虞,听说洪明竟亲自护送陆郁生去了山阴,更是当面叱责苑御几位头领,直言洪明不知轻重,丝毫不给山越军面子。
聂友见苑御几人脸色难看,退下之后又去安抚他们,并将所剩不多的酒肉分给山越兵,毕竟山越是援兵,要是将其惹恼了,到时候战场上不出力,吃亏的还是东吴。
此时天至傍晚,日落山后,蜀军到了城外,似乎也得知山越兵到来的消息,便在城外安营扎寨,并不急于进攻,聂友亲自领兵守城。
是夜万籁俱寂,入秋之后连虫鸣声都减弱许多,但岭南的天气依旧闷热,聂友每个半个时辰便巡视一遍,交代守军不得松懈,以防蜀军偷袭。
三更过后,聂友刚刚巡逻回房,正脱下头盔靠着墙壁假寐,忽然听到外面响起嘈乱之声。
聂友猛然一震,急忙起身穿戴,士兵便匆慌冲了进来:“将军,大事不好,山越兵造反了!”
“什么?”聂友大吃一惊,“山越兵为何造反?”
“这倒不知,他们已经占领西门,正在城中放火,杀到府衙过来了。”
“快,快去保护太傅大人撤退!”聂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已经意识到建平不保。
他实在想不通山越为何会突然造反,难道就因为白日诸葛恪的责骂?这也未免太草率了一些,何况后来还用酒肉安抚过,看山越人十分欣喜,并无记恨之色。
匆匆来到府衙,见王征已经护送着愤怒的诸葛恪走出门来,赶紧上前见礼,诸葛恪大骂山越反复无常,将来一定要将东瓯山越灭族。
正在此时,士兵又来禀告,山越人打开城门,蜀军也杀入城中来了。
诸葛恪等人大惊,才明白山越与蜀军原来早就联合了,这是里应外合之计,赶忙向城外退走。
才将东门打开,就听到沉闷的马蹄声响动,蜀军的骑兵来势极快,竟然尾随而至。
王征大喝道:“二位将军速退,末将断后。”
情况紧急,现在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聂友吩咐王征小心,将仅剩的一千丹阳兵留下,自己护送诸葛恪向东逃走。
王征横刀立马堵在城门口,士兵还未完全站好,蜀军骑兵便冲突而至,火把照耀之下,当先一人手提双枪,不由双目微凛,正是那一夜埋伏他的人。
“嘿嘿,这可真是冤家路窄!”相毅也认出了王征,这人的确有些本事,也不多话,拍马舞枪便冲了过去。
城门之下,二将杀在一处,枪影绰绰,刀光绚烂,难分胜负,远处火光照耀,喊杀声不断,东门口的士兵却簇拥在一起,动弹不得。
“相毅,你去南门追敌,我来对付他!”正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伴随他的是更加沉重的马蹄声。
相毅断喝一声,逼退王征向后退开,斜眼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苦苦寻找的人来了,今夜便叫你如愿!”
王征本来还想缠住相毅,忽然听到他这句话,抬头看去,只见一员武将在一众铠甲鲜明的骑兵簇拥下快速逼近,那人手提大刀,头戴金盔,双龙出水的护额挡住了大半个面庞,神骏的战马之上显得威风凛凛,渊渟岳峙。
一看来人的气势就与众不同,火光闪烁之下,刀刃上光芒流转,不见任何杀气,却给人一种凛然的压迫感,王征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远处的喊杀声隐约可闻,火光闪耀,几座低矮的房屋似乎想躲藏起来,映衬得这一队骑兵更加英武高大。
马蹄声陡然停止,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静默无声,王征心中一震,在江东何曾见过这等训练精良的骑兵?
“你便是王征?”惊愕之中,那人微微抬头,火把照耀着他清亮的双眸,平静如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