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正当天气转凉之时,海边气候却更加闷热,天地无风,原本汹涌的海浪也变得绵软无力,缓缓地涌过沙滩,悄然退去。
这里是琅琊郡和北海郡相接的一出海峡,悬崖峭壁和沙滩交错蜿蜒,远处的海平面上千帆点点,近处的码头也十分热闹,即便是闷热的中午,依旧人声鼎沸。
每到秋日,海鲜大多肥美,海鲜、珊瑚等等都载满渔船,甚至还有采蚌的渔民也能满载而归,天气越闷,反而收获越多。
远处的海平面上银光连成一片,那是即将完工的盐田,近处还有捡贝壳的孩童,十几名船夫正将一艘大船缓缓拉拢靠岸,喊着整齐的号子。
暗青色的海岩犬牙交错,在这里有一处极大的港湾,港口矗立两座巨石,任凭风吹浪打,岁月侵蚀,宛如守护大门的天神一般屹立不倒,这里即便有大风巨浪,也对港内很难形成威胁。
凉快巨石之上竖立着湛蓝色的大旗,旗帜之上用金丝线绣成的海鹰正展翅翱翔,在琅琊郡、东海郡乃至整个徐州海岸线上,没有人不认识这个旗号。
海鹰旗,正是徐州糜家的旗帜!
早在桓帝时期,糜家便是徐州有名的大户,到了麋竺这一代,更是成为徐州富商,其先祖世代经营垦殖,已有僮仆、食客近万人,家资巨亿,因为诸侯战乱,糜家兄弟也成为徐州炙手可热的人物。
家主糜竺当年被陶谦辟为别驾,糜芳为彭城相,兄弟二人同时进入官衙,为糜家的发展又打开了一条新的通道。
直到大汉皇叔刘备进入徐州之后,糜家的命运才真正改变,糜竺不顾族人反对,不惜倾尽家财辅佐刘备,追随其东奔西走,终于功成名就,官封安汉将军,成为东海乡间的美谈。
港口岸边数十辆马车和推车正排着整齐的队伍,将一袋一袋的货物搬运到大船之上,每装满一艘,就从港口缓缓离开,运往大海深处。
粗略一看,这港口中竟停留着近三十艘大船,每一艘都极其高大雄伟,虽然无法和水军的楼船相比,但承载力绝对超过了楼船。
正在船夫们忙着装载货物的时候,几名身穿便服的人从岸边走来,当先一人头戴渔夫斗笠,看不清面庞,在一名糜家管事的接待下进入这艘船的客舱之中。
将几人送入舱内之后,那人转身对身旁的亲信吩咐道:“吩咐他们注意,这艘船只装一半货物即可,离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关里。”
“是!”亲信躬身行礼,向后退开,那人才矮身进入船舱之中。
船舱里倒也宽敞,摆着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看便是从汉昌号购买的桌椅,那几个人坐下之后,自行倒着茶水,却都一语不发。
“岛上一切都安排好了么?”戴斗笠的那人看了一眼窗外,码头上人影熙攘,依旧热闹,这里进出几个陌生人再稀松平常不过,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那管事站立一旁,闻言笑道:“先生尽管放心,此事由家主亲自主持,不会有半分差池。”
“嗯,事关重大,吾不得不亲自去看一趟。”那人微微点头,顿了一下道,“此处暂时无事,就不劳烦糜管家了。”
“先生若有差遣,尽管开口!”那管家答应着,很自觉地退出船舱,将舱门轻轻关上。
片刻之后,这艘大船也缓缓启动,破开海浪,从港口进入广阔的海面,驶向远处。
虽然糜家兄弟追随刘备远走益州,但糜家偌大的产业依然还留在徐州,徐州本为四战之地,曾经数次易主,许多大族如曹氏、陈氏、张氏皆受到重创,甚至一蹶不振。
但唯独糜家依然保存实力,不受影响,这并非因为糜家的运气好,而是糜家的产业虽属徐州,却不在徐州之地,他们远离战乱,甚至不受官府辖制。
在东海郡朐县的山海之间,去海八余里,有一座孤岛,名叫郁洲岛,那些商船的货物,便源源不断地送到这座岛上。
郁洲岛南北绵延三百里,北部为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南脉如长蛇,高昂的头部也是一片悬崖,上面生长奇花异草,甚至还有许多稀罕灵药。
有人说这座山崖上有许多松柏,数十年甚至百年却永远无法长大,是因为郁洲岛没有龙气,一旦松柏成型,便如蛇生犄角,成为了龙头,就要冲天而去。
但即便如此,这山崖上也修建了三座道观,有修炼者数百人,在长蛇腹部则静卧着一条长近百里的村落,因不分县乡,山峦犹如天险关隘,取名关里。
关里环村皆山,中为坦荡的平原和无垠的坡地,东南则濒临大海,良田美池无数,极富鱼盐之利,在这里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乐祥和,真如同仙境一般。
糜家有僮客万人,尽居于此,自然都亲如一家,中原战乱,来此避乱者更是不计其数,关里虽不算大,却藏龙卧虎,能人辈出,或许一个荷锄的闲散农夫,便有经天纬地之才。
昔年便是刘备在关里操练兵马,运筹帷幄;糜竺在关里计数鱼米,筹饷助军刀枪剑戟的碰撞曾一度成为关里最响亮美妙的声音。
日过中天,海面上波光粼粼,关里门口宽阔的沙滩之上,长着许多粗壮高大的阔叶树,白色的沙滩和远处的点点光波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