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杜米乐来说,这个年值得纪念。父亲死后,二十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和江佩云一起过年。二十年这个数字漫长得令人心酸,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零零散散,从来都不完整,她很少把它们拼凑起来,因为潜意识里不愿去回顾,流年经月,伤口结了疤,在岁月里一点一点褪了颜色,只剩下浅淡的印痕,不刻意去想,便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其实她和江佩云都改变了很多,尤其是江佩云,从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变成了一个普通慈爱的外婆,亲手给她和豆豆做饭菜,为她们铺床叠衣。年轻的时候,江佩云学不会居家过日子,老了,倒是学得挺快。
祖孙三代,加上豆豆才三个,但至亲血肉在一起,那份浓厚的亲情是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
母女俩一起做了年夜饭,小豆豆穿着大红的毛衣,跑进跑出,一会叫外婆,一会叫妈妈,电视机里播放着欢快的歌曲,倒也有过年的热闹气氛。
夜幕刚降临,饭菜已经上了桌,有人在楼下放烟花,火树银花,蹿得老高。豆豆听到动静,跑到阳台上去看,过了一会儿跑进来,“妈妈,我看到霍仲南在楼下。”
杜米乐一愣,和江佩云对视了一眼,双双走到窗边去看。
果然,路灯下,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那里,霍仲南双手插兜,站在一旁看小孩放烟花。许是有所感应,他突然抬头望过来。
杜米乐一惊,立刻闪到窗帘后,江佩云的反应慢了一拍,和霍仲南碰了个正着。她尴尬的扯出一点笑,不知所措看着杜米乐,“怎么办,他看到我了。”
杜米乐,“怕什么,看到就看到。”
“要不,”江佩云迟疑着说,“让他上来一起吃饭?”
杜米乐没说话,豆豆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妈妈,让霍仲南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杜米乐,“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他欺负你,我就不喜欢,他要是改好了,我可以原谅他。”豆豆又摇她的手,“妈妈,行不行啊?”
杜米乐,“外婆同意就没问题。”
豆豆立马看江佩云,“外婆?”
“去吧去吧,”江佩云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外头挺冷的,让他快上来。”
豆豆欢呼一声就往外跑,被杜米乐一把抓回来,套上红色小棉袄,才放她出门。
很快,豆豆就带着霍仲南上来了,霍仲南对江佩云还是从前的称呼,“佩姨,新年好。”
“好,仲南,你坐吧。”
江佩云对霍仲南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只可惜他是霍贤山的儿子,古话说:父债子偿。现代人却说,老一辈的恩怨不该由小一辈来承担。江佩云时常陷在两种不同的矛盾中,一会觉得杜米乐不能和霍仲南在一起。一会又觉得女儿的幸福最重要,应该忘了那些仇恨……
到现在,她也搞不清自己该拿什么态度对霍仲南。
不如就保持距离,眼不见心不烦。
“佩姨,你的脚没问题了吧?”
“已经好了,”江佩云把他拎上来的东西收进柜子里,“人来就行了,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
“应该的。”
豆豆说,“霍仲南,去洗手,要吃饭了。”
霍仲南拍拍她脑袋,“没大没小。”
江佩云看着父女俩的相处,对杜米乐笑着说,“别的先放一边,今天过年,要开开心心的。”
杜米乐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