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奇怪，”霍仲南垂眸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我怎么落到这般田地？大家眼里的青年才俊，业内后起之秀，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一刻，他收起所有的锋芒，额前头发耷下来，眼睫垂着，语气低沉，像个纯良无害又落寞沮丧的青年。杜米乐心里酸软一片，如雨后的湿地，冒着细小的气泡。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名科学家，探索外太空的秘密。所以念书的时候，物理和数学特别好，每次竞寒都能拿前三。后来慢慢长大，知道将来会继承霍氏，那时候的我很天真，向父亲建议请一个职业经理人。父亲却把我骂了一顿，于是我明明考上了国外理想中的大学，却没能成行，因为父亲怕我在学校偷偷转了专业。他让我读H大，就在本地，方便监管我。”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杜米乐一眼，“现在看来，我倒是很感激他做的这个决定。”
“大学的寒暑假，我在霍氏打工，从基层做起，每天做些琐碎的事，接触了公司，我才知道父亲的辛苦和压力。虽然不喜欢工商管理，也硬逼着自己读，还选修了建筑。后来，父亲决策失误，导致公司资金链出现问题，也就是在那一年，父亲的身体垮了，我临危受命，担起了重任。我学着应酬，锻炼自己的酒量，烟也越抽越凶，终于卓有成效，人人都夸我力挽狂澜，却没人知道我心里的惶然，每一步都像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应该是真的压力很大吧，把他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都逼了出来，眼里饱含的痛苦让杜米乐的心紧了又紧，忍不住把手盖在他手背上，握了握。
“毕竟那时候，你也刚毕业，毫无经验，也没有依靠，全靠自己摸索着走出一条路来。”
霍仲南看着她的手，声音却还是苦涩。
“现在，公司再一次面临危机，我却没有了从前的踌躇满志，觉得不如就这样吧，一了百了……”
“霍仲南，你不能这样想，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
“大好的前程？”他嘴角的苦涩更甚，“我现在一无所有。”
杜米乐想说，你还有我。可话在嘴边打着转，就是没有说出来。
霍仲南看着她，眸光闪了闪，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情绪。
杜米乐默默收回手，手心潮湿，竟是冒了汗。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屋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半晌，杜米乐唆了口热茶，打破沉默，“我，该回去了。”
霍仲南垂着头没吭声，额发盖住眼睛，杜米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过拍了拍他的肩，“霍仲南，我回去了。”
沉默半晌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她，说了声好。
杜米乐抬脚往门口走，手却被他抓住了，她扭头看他，他也看着她，却不说话。
“我真要回去了。”她说。
他仍是说好，却没松手。呆愣的神情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杜米乐弄不懂他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口齿清楚，条理清晰，可现在这副样子又像是喝多了。
他看着她，慢吞吞，一字一句说道，“留下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