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心中仍有好奇之处,便接着问道:“那姬大哥呢?你是怎样认识他的?”
阿云微微咳了下,长长的吸一口气,寒冷的夜风,让他更清醒了些,脸上,却再次写满了忧伤,过去的事情,永远也不能忘却,就像伤口一样,尽管不再痛了,但总会留下疤痕。有些疤痕,算不了什么,阿云身上便有很多伤痕,而心中的伤呢?是不是也会愈合?
阿云低下了头,沉声道:“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在我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遗弃在街头,是他将我抱回,那时,他才六岁,也是一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和十多个乞儿,一起住在一间破庙里。当姬大哥将我带回去的时候,他们便不再要他,因为一个乞儿,自己填饱肚子都很难,又怎么能去抱养一个婴儿。”
雪依的心,愈发沉重,她知道,阿云小时候,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伤,这些自己都不能替代他,但自己却会和他一起难过。阿云望着雪依,笑:“这些事情,你当然不会知道,你是大小姐,生活何等的幸福,有吃的喝的玩的……有父母宠着,丫鬟好生伺候着,你从来也不会知道,我们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们自然也瞧不起我们这种下等的人……”
阿云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古井里的水,可却包含着怎样的愤怒和揶揄。雪依委屈极了,眼中又有泪花,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流泪,此刻的阿云是不相信眼泪的,他不需要同情。雪依望着阿云,柔声的安慰:“我知道你们的生活很艰苦,可是,我真的也没有轻视过你们,我想,应该尊重……”
阿云打断了她,道:“够了,尊重?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有尊重,尊重不过是富贵人心情好时候,一点点施舍罢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姬大哥为了给我讨一点稀粥时,被人像狗一样对待的滋味,我和他,就像是两只生满了脓疮的癞皮狗一样,满世界的被人唾弃。”
阿云此刻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他坐在那里,将头埋在手臂里,也许,这样将自己保护起来,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吧。
雪依望着阿云,泪眼朦胧,她知道,他的心里,有太多伤痕,这些伤痕,永远都是痛苦的回忆,这些伤痕,永远不能被人触及,哪怕轻轻触摸,也会痛彻心扉。
雪依望着阿云,眼中满是怜爱,只是阿云小时候,一定不乖,就没有人可怜他吧,姬大哥呢?当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待,还有没有怜爱?雪依不知道自己六岁大的时候能做些什么,摘花?背书写字?她不知道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怎么将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养大,这中间要有多大的辛酸,要受多少屈辱。雪依知道,他最敬姬大哥,他永远不能容忍有人再伤害他。
阿云抬起头,望着雪依,沉声道:“对不起,我不该……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雪依摇头:“没有,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也只是一个孤儿,是你救了我,你怎样对待我都没有关系。”
阿云似笑非笑:“我打你骂你,你也不生气?”
雪依抿嘴笑了:“我不生气。”
阿云叹道:“你那么听话,那么乖,我怎么会打你骂你?”雪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望着阿云,见他正望着自己,明亮而深邃的眼眸里,有股赞许的笑意,他说自己很乖,自己本来就很乖嘛,雪依心中,开心极了。
阿云道:“姬大哥是我今生最敬重的兄弟,无论他怎样对我,都无所谓,我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就算去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雪依静静的聆听,微微点头,她知道,是姬大哥将阿云带大,为了阿云,他也曾牺牲过很多,也许有很多事情,是她永远也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相信。阿云孤身一人,他什么也不牵挂,什么也不在乎,他只在乎他的兄弟,他的朋友。阿云可以自己受苦,甚至去死,但却决不会让他的兄弟、朋友受苦。
雪依又轻轻问道:“那后来呢?你们长大后,又怎样会了武功?”
阿云想了下,才道:“那一年,下大雪,我们几天都得不到食物,饿了几天肚子,姬大哥便和我一起上山打猎。”雪依又好奇,又似乎向往,这样的苦难,是她今生今世也永远不会体会过的。阿云又道:“下了雪的大山,除了树,雪,石头,什么也没有,我们在山里寻了大半天,直到天快黑,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后却发现迷了路。我们虽然平常也来山里玩,但没有走过这么深,而且下过大雪,四下都是一片白芒,饿了眼晕,自然忘记了路。当时越急越是乱闯,不想却误入了一个峡谷,闯到了传说中的断魂崖下。”
雪依听到这里,“断魂崖”三个字,似乎很熟悉,想了下,才记得阿云的刀,就叫做“断魂刀”。果然阿云接着道:“我的刀,便是从断魂崖下所得。”
雪依接口道:“是了,在那里,你们一定很幸运了。”
阿云叹道:“我却宁愿不曾到过那里,也宁可不要这把刀,那是一个邪恶的地方,刀,也是一把邪恶的刀。”说到这里,声音渐低,喃喃地道:“人无情,刀无心,人断肠,刀断魂……”
雪依听了,隐隐一股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秋夜,真的冷。这么多年来,死在阿云手里,死在断魂刀下的英杰,到底有多少?之前呢,这把刀原来的主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