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好几间院子,听到了动静,高凝心和赤绝照样听到了动静。
两人过来时,听到了院中时不时传来哀嚎声,朝守院外的初一一打听,得知了此处住的是卓凌初的母妃的消息。
赤绝老头哀叹摇头,“暗室里成天天昏地暗的,贤贵妃这般本应养尊处优的女子,哪受得了那般苦,时间久了,精神受挫在所难免。”
高凝心手心捏紧了帕子,“那睿帝简直不是人,为了拿捏儿子,如此对待自己的妃嫔,呸,猪狗不如!”
高凝心想到,暮筠是贤贵妃的儿媳,此刻心情应是更加难过,她应该去安慰安慰她去。
正如此想着,她正要抬步朝暮筠的院子走,就瞧见白妁姑奶奶步履匆匆走出了小院主屋。
她立刻迎了上去,“姑奶奶,贤贵妃如何了?”
白妁轻摇着头,“姑奶奶我得回京尽快开些对症的药,先将她的心神......”白妁的目光倏地凝滞。
高凝心一惊,想到了她身后的赤绝。
果然,顺着姑奶奶的视线看去,她果然越过了自己,正定定地凝望着因早起胡子拉碴,穿着一身邋遢短打练功衣的赤绝老头。
高凝心识趣地移开了身子,对二老躬身道了一句“我去看看筠儿”后,火速逃离了此处大型修罗场。
她知道的,赤绝此次随他们一行前来西京,一是放心不下徒儿,二是他因年事已高,愈发怀念青年时的未了之情。
可是,赤绝大师住到别庄,任筠儿如何劝他随她们一同入西京,赤绝一直不肯,是以,她与筠儿有了一致的想法,那就是赤绝老头自近乡情怯了。
老头子执拗,强行安排他与白妁姑奶奶见面,反而适得其反。总之现在离得近了,他们一行与白家更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两人怎么着也会有机会顺其自然相见,没想到今日就是两人历史性会面的一天!
她得赶紧叫筠儿过来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高凝心拎着裙子小跑着朝暮筠院子奔去,身后跟着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贴身丫鬟。
守在院外的初一也是知道二老的历史的,他扯了扯唇角,悄悄将自己的身形隐在墙后,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先开口的,是白妁。
“四十多年了。”
赤绝将双手负在背后,以免让白妁看出他指尖的颤抖。
“是啊,我来见你了,你现在可好?”
白妁扬唇轻笑,“当然好呀,我一个人过得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你呢,应该子孙绕膝了吧?”
赤绝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啊,只有一个徒弟,她马上要生徒孙了,倒是符合你所说的‘子孙绕膝’。”
白妁惊讶:“你的徒弟,是外甥媳妇?”
赤绝浅笑颔首。
两人定定凝望着对方不再拥有年轻时奕奕神采的眼睛,数十载的日月交替,春去秋来,仿佛都在这一瞬斗转星移,两人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草长莺飞的时节,两人在山涧间初见的一瞬。
那一日,两人都在同一座山上采药草。
此处山涧的瀑布后,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因此处常年潮湿且与世隔绝,洞中生长着一种奇特的灵芝,此种灵芝延年益寿,包治百病,乃白家祖传益元丹中的必不可少的药方。
当时才年满十六岁的白妁一心想着摘此良药,没注意隔着一条小溪的对面,亦有一个粗制麻衣打扮的男人,与她同时穿过急流的瀑布,进入了瀑布后的山洞。
两人第一次见面,看到的对方,都是头发贴面,浑身湿哒哒直往地上滴水的场面。
西京的春天已经很热了,白妁衣着单薄,被水一淋,身上轻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尽显玲珑紧致。
此山平日荒无人烟,白妁压根儿不会想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会被一个陌生男人瞧见,而且还是个相貌平平,身高普通的平凡男人。
她可是白家唯一嫡女,日后可是要和世家联姻的!
女子湿身被男人看到,那就相当于失去了清白之身。
白妁先是尖叫了一声,举起手中竹篮挡住胸口,“你是什么人!快出去!”
年轻的赤绝压根儿没有心思打量对面的年轻女子,她的衣着打扮如何,长何等模样,压根儿都不会过他的脑子,他满心满眼,就只有洞穴里的那株白灵芝。
赤绝发现对面的生物能说话,并非是哪里来的鬼怪,淡淡移开视线,大步朝洞穴深处走去。
白妁:“......”
那个男人是聋的还是哑的?难道是瞎的?
荒郊野岭的山洞里突然出现两个大活人,他难道不惊讶吗?
很快,下一瞬,白妁察觉到了赤绝的目的。
洞穴里光线幽暗,地面湿滑,赤绝有条不紊地往深处走了两步,待扫视到一个角落,他脚步不由地快了些,可他刚要跨过一道窄窄的暗溪到达对面的平地,身边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抢在他的前头,将石柱下的一株不起眼的白灵芝掠到了她的手中。
白影动作很快,抢完刚刚他看到的白灵芝后,又在洞室里大致扫视了一圈,见洞内再也没有白灵芝存在的痕迹后,她转身就要走出身后瀑布做成的水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