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秋日午后的斜阳笼罩之下,东宫的宫墙依旧肃穆冷漠,隔绝着人情冷暖。
裴博雅同其他妃嫔皆屈膝福身,却也只换来太子殿下敷衍的一抬手。
王福春懒散地起身见礼,太子李睿面上淡漠,看不出喜怒。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郭良娣她……”
“你是太子妃,吾的后宫你自可做主,只是凡事莫要做得太尽,于人于己便就都还留有余地。快要入冬了,父皇赏赐了不少山珍,我已命人给平南郡王府送去,只是比起膳食进补,不受琐事纷扰更能让人安宁心神。都起来吧,天儿冷,都散了吧!”
王福春斜眼望着太子竟有些意外,原本已经想好托词现下倒是用不上了,李睿并未再次当着众人面斥责,反而关心起自己的父王,不仅全了她太子妃的颜面,语气都温和得让人受宠若惊。
宋良娣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还以为因为王福春又滥用私行,太子定会极其厌恶她,不责罚也要臭骂一顿的,怎知竟还帮她立了东宫后宫之主的权威。
裴博雅却听懂太子话里的深意,虽说面上是哄着王福春,可实则仍是敲打。
若不是因着平南郡王,她这般赶尽杀绝的做法可配不上太子妃的名号,只不过太子殿下倒是得了圣人制衡众人手腕的真传,王福春若是能明白其中道理,便该就此收手。
裴博雅垂着眸子思虑了片刻,便硬着头皮,上前去搀扶郭艾湘起身,还将自己的手炉塞进她的怀里。
王福春凤眼阴狠地瞪了过来,刚要开口叫骂,却听到身旁太子言道,
“我记得裴良媛是思远堂妹,武雍侯老夫人的外孙女,沈老夫人巾帼雄才,果然教养出来的皆为人杰。”
听到太子对自己夸赞,裴博雅便知自己这一下赌对了,也不敢谄媚,恭顺的微一点头便急急地送郭良娣回去。
差点跪了半条命去的郭艾湘回去之后便下了红,请御医来看,才知是月事不调。
裴博雅一直忙前忙后地照顾,连御医开方子都一直守在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同郭艾湘是姊妹情深呢。
待煎好的药送来,裴博雅又亲自坐到床头将郭艾湘扶起来,一勺勺吹凉喂药入口中,感动的郭良娣声泪俱下。
“裴良媛,今日你冒险相帮,怕是王福春日后不会放过你,我受殿下恩宠遭她嫉恨也不算冤,可你若受牵连这又是为哪般……”
裴博雅冷笑了一声,淡淡地说道,
“呵,入了这东宫,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她早就逼着我对两位良娣下手,我自是不肯,所以无论如何她便都不会放过我。今日太子殿下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只要王福春不下死手,她太子妃的位子无人能撼动,所以我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郭艾湘眉宇间闪过一丝哀愁,叹息道,
“方才御医同我说,我身子寒凉,又在冷风里跪了这么久,怕是伤了根本,恐难有孕了……她心思歹毒,狭隘善妒,德不配位,太子殿下定不会一直让她坐在这位子上,裴良媛若不嫌弃,日后常来我殿里坐,见太子殿下的机会或许多些……”
裴博雅闻言,立刻跪在床榻前,深深叩首道,
“良娣放心,博雅敬重良娣为人,得蒙照拂,日后若有幸得济,定感念良娣的大义大德,绝不忘恩!”
裴博雅回了自己殿中,急急修书于武雍侯府,她将御医开给郭艾湘的方子都默记在心中,她要问柳婉婉,可否在其中逆转药效,这便可以将王福春谋害嫔妃的罪名作实。
信刚交给下人送出去,王福春便杀到了。
裴博雅跪地相迎,不敢怠慢。
“哎呦,今儿你可是在太子殿下面前长脸了,那支南珠步摇我怎么没见过?先前倒是没发现你竟有这等本事,几头讨好,你好大的胆子!”
裴博雅顺手扯下那南珠步摇扔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后,颤抖着声音说道,
“娘娘息怒,妾身今日全为了娘娘啊……”
王福春眼珠子一翻,找了张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道,
“好,我就给你机会说说,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你父亲的官儿就别当了!”
裴博雅微微抬脸,额头已经明显红肿,她蹙眉道,
“谢娘娘开恩!今日娘娘急急要处置郭艾湘本也无事,只是太子殿下回来了,便不好一蹴而就。娘娘可知郭艾湘并非有孕,而是体寒月事不调所致,如今御医开了调养的补方,或许调养一段时日才能见效,这便是得有些日子不能服侍殿下了。”
王福春一边听着,一边晃着眼仁,眸色阴狠。
“若今日娘娘又因为她跟太子殿下闹僵,那接下来的大好机会不就又白白便宜了宋良娣?”
王福春微微偏头,眯着眼睛看着裴博雅战战兢兢的样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娘娘,您交代妾身的两件事,妾身皆尽力而为,不敢懈怠。这南珠步摇是宋良娣赏的,妾身亲近她才能知晓她的那些手段,这便可以做娘娘眼线。至于讨太子殿下欢心,娘娘可还记得那个柳氏罪奴?”
王福春怎会忘记柳婉婉,这个已经成为贱婢罪奴的人,却依旧能牵动太子李睿的心神。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