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风冷雾重,片片落叶带着凄凉之感迎风袭来,夹带着几日来的阴霾,让坐在车辇之内的太子李睿倍感心烦。
离开了武雍侯府,李睿仿佛被逼着吃下了一颗蜡丸,虽能缓解忧心,却实难下咽。
乔楚天称病不肯上朝,四皇子李阔激进请旨,皇后在后宫软硬皆施,曹丞相虽然心存疑虑,却不愿眼见太子坐享其成,便奏禀圣上说,太子不日将要大婚,不宜领兵出征。
这便是逼着圣上把抚北军统帅的位子交给了四皇子李阔。
太子下朝后拉着武雍侯关切乔楚天病情,似乎还指望着,一切还有转机,可当他随着武雍侯回了乔府,得到的是比失去抚北军统帅更糟心的打击,自己青梅竹马的柳婉婉成了他乔楚天的通房。
乔延江既然已经跪谢,太子就没有再把人要回去的道理,更何况看乔楚天这般,这是铁了心要把人占为己有。
“思远,吾当然是关心你的病情……当然,亦是还有为难之处困扰,想与思远说道说道。父皇下旨,明日抚北军出征北凉,若此次老四立了军功,恐怕……”
看太子不再揪住婉婉的事情发难,乔楚天自然要承他这个情意。
“殿下这话说早了吧,四皇子毫无领兵征战的经验,此次出征之地乃是北凉,待大军抵达已是冬日,北凉苦寒,一般人在那鬼地方,没有补给暖衣一个时辰便会毙命。若是误入了荒蛮之地,还没等冻僵就被那野狼叼了去……”
乔楚天把手中的秀兰草的香囊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眼神里飘过一丝神醉,却又很快明厉了眸子,继续说道,
“平南郡王军功赫赫,驰骋沙场数年,带过的兵不计其数,此次好像有不少旧部也在抚北军阵中效力……”
从乔楚天那阴鸷的眸子里传递出来的冰冷,不亚于北凉的寒风。
回想起来,即使身披裘皮大氅坐在车辇之中,李睿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思远变了,若是从前,他定会帮我,可今日,他却冷眼旁观。是因为婉婉吗?’
李睿蹙眉,回想起乔楚天拉着柳婉婉的手腕,那画面如同一把钝刃在心上反复割划。
太子一位如同枷锁,将李睿困于悬崖边,稍有不慎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婉婉,有些牺牲与蛰伏都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人,若我不先保住自身,又何谈儿女情长……”
“殿下,前面好像是广阳县主的车辇。”
吴总管远远地看见了东宫门口,一队车马在等候,站在车前的婢女正是广阳县主的贴身女使,碧鸢。
太子横眉,眼睛里浮出不耐之色,胸廓起伏,沉声说道,
“倒是知道我正欲见她!”
碧鸢看见太子的车辇由远及近,便小声将县主请出来,早早地站在车下候着。
待车停稳,李睿从车厢内出来,高高地站着,冷眼看向王福春。
王福春娇羞行礼道,
“妾身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你来做什么?大婚在即,不到行礼当日,不是不好再见面了吗?”
王福春卖着乖,笑盈盈地往太子车辇靠近了两步,努着嘴说道,
“父王说今日下朝,殿下随武雍侯一道去了侯府,可明明父王才是殿下未来丈人,遇到了烦心事也理应来求父王相助,我这不是怕殿下见外,特意来做传话使者,但求为殿下解忧。”
太子绷着额侧,缓步下了车辇,冷言道,
“是平南郡王让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在这夜深之后,不守礼规,忘乎纲常
忘乎纲常,兴师动众地跑来东宫。这是生怕整个京都不知晓,吾将迎娶的太子妃是个毫无女德的蠢妇?”
王福春哪里知道太子李睿正心烦,自己这是刚巧撞到了刀尖上,委屈地扁下嘴,红了眼眶。
“妾身好心为殿下分忧,下午便候在此处,结果等到天黑殿下才回来。春儿日夜对殿下牵挂于心,不曾想殿下竟这般不待见……呜呜……”
李睿瞥了一眼,正哭得梨花带雨的王福春着实委屈,可谁让她占了这太子妃的位子,在李睿心中,待自己荣登宝座之时,身边之人应是意态馨雅玉骨生香的柳婉婉。
太子深呼了口气,这才略略压下心头的烦躁与怒气,淡然地说道,
“此次出征北凉,是立军功的大好时机。因着要与你尽快完婚,吾才失去了这机会,让那个从未带过兵的老四捡了便宜。等他凯旋,这东宫是谁来住,亦未可知了……你回去吧,大婚之前不必再来。”
语罢,李睿甩着大氅,疾步入了宫门,将王福春独留在了冷风之中。
王福春也不是真的蠢钝,太子不悦无非就是被四皇子抢了出征立功的机会,这又说得好像是为了与自己成婚才做出的牺牲。
这要是不出把子力气,日后嫁过来了,如何还能求得太子的好脸色。
再想想,太子那句东宫易主也未可知的话,王福春只觉后脊冰凉,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寒得她只想喊打喊杀地冲去四皇子府上,亲手将这储君之位的最大威胁者亲手扼杀。
“碧鸢,回府!”
王福春定是要哭闹着,逼迫平南郡王出手,破坏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