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祭祀宗庙,并不需要那么多人围观。
但朱棣似乎对他自己取得皇位太敏感,所以力求所有人务必到场,他要亲自宣读祭文。
一般来说只要几个朝廷重臣就行。
这样反常的举动,让朱高炽知道他心里还是没有放下。
此事说起简单做着难,要想扭转几千年传承下来的思维方式,实在太难。
朱高炽也无奈,只好祈求此事没什么波折。
也不知道朱棣是怎么回事,让其他大臣去也就去了,他还偏偏要文字馆里那些犯官也跟着去。
狗儿前来传旨,朱高炽接了旨急忙拉住狗儿,“怎么还要他们几个过去?”
“皇爷的吩咐,臣也不敢违拗啊,皇爷啊,估计是想让他们看看。”狗儿只能如此猜测。
很快他又脸色严肃补充道:“世子爷,此事万万不能出岔子。”
朱高炽皱眉:“这些人呆这院子里修书对外人没影响,这种重大场合怕是要闹幺蛾子。”
“找人盯紧着点。”
朱高炽道:“有几个比较老实,有几个顽固不化,把他们摘出去吧。”
“摘了谁都行,但方孝儒必须要去。”
朱高炽傻眼,他最想摘走的就是方孝儒。
这个家伙一身正气,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也在研究甲骨文,而且相当投入,经常忘记吃饭。
但朱高炽可不相信他是真心接受朱棣登基的事实。
原因也很简单,他缺乏转变的契机,不符合他的性格。
狗儿也很无奈,“进城那日,方孝儒持着太祖遗像,在路中间骂了王爷半晌。”
朱高炽大惊,好家伙,这货是个真的猛士。
他有些为难,最后只能道:“找两个锦衣卫小旗看着他吧。”
送走狗儿,朱高炽溜达到文字馆。
里面的罪臣全都在仔细研究甲骨文,有些人三两成群,在院子的槐树下讨论,有人在屋子里讨论。
唯独方孝儒他自己一个人坐着石凳,慢条斯理研究。
朱高炽走过去,发现他正一个一个抄下来甲骨上的文字符号。
他自顾自坐下,方孝儒连头也不抬,继续描画。
朱高炽道:“我父王让你也去参加登基大典。”
方孝儒向前俯身,以便描画更准确,“登基大典,呵呵,好啊,我一定准时。”
“你不会捣乱吧?”
“我捣什么乱?我要好好看着朱棣,看着他把自己作死,看着他下地狱!”
朱高炽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成王败寇,哪有什么道理?
你的建文帝,多疑而少断,好好的大明被他折腾成什么样了?”
方孝儒怒道:“只恨我当初太软弱,若是上来直接杀了朱棣,就没今天这么多事儿!”
“又说气话,我爹之所以成功,你们之所以失败,并不在于起事早晚,而是民心。”
方孝儒呵呵冷笑,放下笔盯着朱高炽的眼睛,“你的意思是,朱棣他比建文更得民心?”
朱高炽道:“民心很玄乎,你想想,这么多人刚刚从北元残暴统治中走出来,他们最想要的就是好好生活,建文帝了解这点吗?你了解吗?”
方孝儒冷笑:“你们成功了,自然怎么说都行。”
朱高炽懒得再说,对这样的人,他的脑子里有最为牢固的墙,根本推不倒。
“嘴在你身上,你怎么说也行,不过你这个样子真叫人失望。
失败者就要有失败者的觉悟,做错事要挨打,那就站好,不要乱动。”
方孝儒拿起笔继续描画甲骨文,淡淡道:“你放心,我现在要好好活着,我要比朱棣死得更晚。”
朱高炽长长叹息,起身离开。
登基大典那日是个好日子,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巳正,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等待朱棣加冕那刻。
朱高炽与两个弟弟站在队伍前方,宁王、代王等诸多王爷站另一侧,与他们相对。
其后便是文武百官,文官以吏部天官蹇义为首。
武将则以曹国公李景隆为首,其后跟着朱能,魏国公徐辉祖等人。
每个人都穿盛装,低头沉默不语。
当朱棣打进金陵城的时候,每个人都知道这天迟早会来临,之后众人也都将朱棣当成皇帝对待。
所以这场登基大典更像个仪式,走个过场,昭告天下人,朱棣坐上皇位。
这是朱棣的昭告仪式!
整个仪式隆重而端庄,繁琐又冗长,要宣读诏书,还要三跪九叩,众人还需配合。
这场繁杂的仪式让朱高炽烦躁,他不断深呼吸,警告自己千万不能出错。
奉天殿的仪式进行完毕,众人还要转移,先祭天地,再告祖宗。
队伍缓缓朝天坛移动,朱高炽浑身是汗,随后又转移进太庙。
太庙中供奉着朱家祖宗,朱棣临位泣不成声,哭着祭告先祖。
首先他认罪,认为自己与侄子起争端,天下百姓因此惶恐不安。
接着他又摆明自己的理由。
但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自我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