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鸡鸣之时。
秦王兵败不到两个时辰。
京都素裹,官兵封城截道。
一片肃杀之气弥漫。
城外的官道旁。
林默骑着一头红棕色的小毛驴,望着四面汇聚而来的起义军摇了摇头。
顺手捋了捋小毛驴头顶上的呆毛。
“也罢,大乾的覆灭与我何干?”
小毛驴转过头舔了舔林默的手,使劲地叫唤着。
“啊啊啊——呃——啊啊啊——呃——”
林默读懂了小毛驴的意思。
“你怪我没把秀儿带上?”
小毛驴点了点头。
林默一巴掌拍在小毛驴的憨脑瓜上。
“她早就出了城,哪还用你这个畜生操心?咱们去牛家镇找她吧!”
小毛驴嘴角微咧,撒着欢,载着林默在官道边蹦跶。
林默心中微微感动。
有些畜生可比人要重情重义多了。
这头小毛驴正是一年前,林秀儿在一家驴肉馆内救下的。
饲养了一段时间,林秀儿便失了兴致,后来索性将小毛驴送给了林默。
这小毛驴今仍旧就记得林秀儿的恩!
只可惜林秀儿没有灵根,不然就能省去林默的诸多顾虑。
树影在一颠一簸中快速退去。
一人骑着驴在官道上飞驰。
林默看着胯下的憨货,竟有些不可思议。
千里马的速度大抵如此吧!
不到半个时辰,牛家镇的牌坊便映入林默的眼帘。
放眼望去。
街道上积雪过膝,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两旁铺子的门窗紧闭着,布旗在檐前的桅杆上迎风摆动。
镇上的人大抵都还在梦中酣睡。
林默骑着小毛驴,环顾着四周。
沿街行了数百丈,最后在一处牌匾前停了下来。
这是管理商肆铺子的官办单位,街道司。
林默翻进街道司,抓起一位熟睡的官吏。
官吏在刺骨的寒风中道出了那顾姓打铁铺的方位。
小镇街道的末端一角。
一个普通的农家篱笆小院外加四面敞开的稻草棚子。
稻草棚内。
一个铁毡,一个木桶,一个大火炉,炉边架着一风箱。
陈设极其简陋。
只是,林默刚靠近就发现了不对劲。
地面上散落着未燃尽的木炭,以及一些生铁和半成品的器具。
就像是在烧炼中途被人故意从火炉抛出来似的。
打铁用的几把锤头也被丢在棚外,埋在雪中,只露出一小节木柄。
林默心中暗暗戒备。
走到小院前,轻轻一推,门开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
三个大人,两个小孩躺在染红的雪地里。
乌紫僵硬的脸上都结了白霜。
望着眼前的惨景,林默暗道不妙。
当即寻遍了屋子,毫无生机。
被人捷足先登了?林默心中揣测。
根据尸体冻霜程度和雪地的迹像判断,大抵是三个时辰之前。
大雪还未停的时候,铁匠铺就被人灭门了!
现场应该还有些证物!林默在雪地里寻觅着。
一条残缺的绣着鸳鸯却形似野鸭的手帕,一块刻着“千机卫”的令牌。
这条手帕就是林秀儿绣的。
林秀儿应该是被皇帝手中的内卫抓去了。
只是这迹象,是不是太明显了?
像是有人刻意营造了这一切。
林默站在原地,思索着。
这时,小毛驴凑了过来。
院子外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六个村民。
他们手持农具堵在门口,提防着院内的林默。
显然是将林默当成凶手了。
其中一个猎户模样打扮的壮汉对着其余五人小声嘀咕。
“咱们守住门,不让他出来就行,二蛋已经去报官了,马上就有捕快……”
只是,未等这猎户说完,小院东面的篱笆墙却轰然倒塌。
六人一脸惊骇的望过去。
小毛驴已经驮着林默,向着小院外的石板路蹿去。
一个小布袋从林默的衣袖中飞出,径直朝着猎户的面门砸来。
“他们的安葬费,剩余的就算辛苦费了!”林默的余音回荡在空中。
猎户也是胆大心粗,顺手接过。
打开袋子,十余两碎金。
六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应该不是凶手吧?”
“应该不是!”
……
卯时,天放亮了。
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心烦。
京都城墙已被四十万起义军围得严严实实。
林默望着前方的景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自从事情变得诡异起来,他不打算赶这趟浑水。
只是在往返的路上……
那一具具被野狗啃食着的人尸。
那一间间飘着素缟黄纸的贫窑。
那一张张呆笨木讷泛死气的脸。
天灾,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