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在暗自叫苦的时候,沈复也正在宫里心急如焚,谁能想到,皇帝大殓之后,姜皇后在宫人搀扶下竟然颤巍巍地出面留他和宗室一起守夜。
沈复赶紧行礼婉拒:
“多谢皇后娘娘,只是照规矩,守夜的应是宗室—”
谁料话未说完,担着宗人令的仁王爷却在旁边表示:
“靖王爷,你家虽是异姓王,可大行皇帝素来待你如亲弟,我等也都看在眼里,如今皇后娘娘既已恩准,且梓宫停于寿皇殿,此处本就是处独立之所,与后宫也隔着段距离…”
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这会儿周衡要是在,便会认出,这仁王爷便是中秋宫宴上站了皇后队的其中一个老王爷。
沈复也知道他定是与皇后站一边的,但说出的话却又反驳不得,而且在仁王说完这番话后,姜皇后竟然又留了内阁几个老头以及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说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如今身子也不便,就全指望前朝诸位大臣协助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加上那位沈太师还当场哽咽着说,当初武帝驾崩,朝臣们曾自发在太和殿前为她静坐守夜,如今自己也是怀着同样哀痛的心情。
话都这么说了,眼看其余朝臣也都以袖拭泪表示自己也是如此,沈复便也不再说什么,跟着众人在太监引领下进了偏殿,在早已铺好的草席上拣了一处靠墙闭目沉思,努力想平复心绪找个应对之策。
因了前一日发现的监视王府一事,沈复如今把不准这到底是不是皇后的故意安排,好来个调虎离山、伺机进府搜查太子踪迹。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是无心之举,可如今自己出不了宫,那阿衡带着和儿怎么办?要知道,今晚那对母女可就要出城去了,时机稍纵即逝啊!
沈复心头焦躁,饶是努力掩饰,旁边的护国公却有些看出来了,因着祖上跟皇家的渊源,今日他也被留了下来。
自打昨日早上被放出宫,他跟其他赴宴的王公大臣一样,回府后就闭门不出,只对着家中二弟和儿子侄儿们说了个大概。
这会儿见到沈复,本就有心要问问他后续如何,要知道,中秋当晚夫妻俩遍寻不着那位跟着进宫的姑娘,急得差点就要让禁卫军给找人了,好在后来又见到了沈复。
但沈复当时的回答却让人有点想不通,竟然是让自己夫妻俩真的去寻禁卫军:
“如今黑灯瞎火的,舅母,你那丫鬟,别是惊恐慌乱中给失足落水了吧?”
好在自己依言去寻了禁卫军才知,当晚找他们的不止自己这一家,太液池边人太多,画舫一出事,一片慌乱中,别说进宫赴宴的人了,就是伺候的宫人们,据说也颇有几个落了水,照那负责的禁卫军小头目的意思:
“国公爷,今晚您也看到了,事情实在太多,真要落了水,也只能看她自己的运气了。这样吧,等回头都打捞上来了,到时再有劳您或国公夫人过来认一认?好在就是个丫鬟,您说是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且眼看那小头目连登记都懒得登记,护国公心里有数,今晚落水的人太多,一个小丫鬟人家禁卫军根本不想理会。
倒是借此把姑娘突然不见了的情况给遮掩了过去,后来出宫时也是如此,盘查的只是是否多了人,少了人的也就那么粗略一问,等得知少的还是个丫鬟,更是挥手直接放行,也是让两夫妻松了口气。
但疑问还是在的,是以如今这大好的相处机会,借着不远处沈太师饱含感情的哭泣声,护国公挪过去低声问沈复:
“阿复,上次没能仔细问你,后来她安然返家了吧?还有那边宫里,怎的听说太子是被贼人掳走了、而非今儿皇后所说的受了惊吓、发高烧?”
护国公不问还好,这一问,沈复简直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偏护国公见他捏紧拳头低头不语,还照着之前知道的那些情况推测了起来:
“…今儿这皇恩浩荡得,谁稀罕晚上睡这草席上喂蚊子!不过你说凤羽宫那边,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嘿,那秦植海还真是要抱牢皇后这条大腿了,一丝口风都没透出来,只说自己是听命行事,切,不是我说,不就是看着虎贲卫的徐显这次办事不力,他就可以跟龙膘卫的曾平一较高下了么…哎,你干嘛去?!”
已然起身的沈复回头看一眼抬头急切地看着自己的舅父,说了句:
“我有要事跟皇后娘娘禀报!”
沈复这声不算轻,加上一众人如今都坐在草席上,这会儿便都齐齐抬头看向他,连本来在哀哀哭泣的沈太师都一下止住了哭声。
“舅父,此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跟娘娘禀报一声,”沈复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今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在宫里,既如此,那就干脆来个阳谋让所有人都知晓,免得姜皇后依旧找借口不放人:
“虽说是我府中人偶然发现有人在府外监视,但我细想了下,焉知别的府里没有此类情形?如今贼人还在逃,此事兴许也有关联。趁着城门未开,还是报与娘娘知晓为好!”
这话一说,护国公还没反应过来,其余人已经炸开了锅:
“什么?王爷你说竟然有人在你府外监视?可有捉住?有多少人?”
“这帮贼人简直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