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大片大片的雪花再次飞舞起来的时候,桂衡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首诗。
他哈了哈快冻僵的手,扭头催促:“兄弟们,赶紧的!”
赶紧接了潘国舅,他也好去支援薛都督。
一个时辰之后,桂衡终于来到了宝兴的官驿。
桂衡抖了抖身上的雪花,跺了跺脚,带着两个随从,走进了馆驿的大堂。
热热闹闹的猜拳声传了出来,潘兴业坐在主位,左右手各拥了一个美人。
美人素手捧着玉盏,笑盈盈地将美酒送到潘兴业的唇边。
桂衡在门外行礼,朗声道:“潘监军,末将桂衡,奉薛都督之命,前来迎接!”
潘兴业喝得微醺,他抬头,眯着细长的眼睛打量桂衡,随即露出不屑的神色:“你是哪根葱啊?!薛景睿哪里去了?他当上都督,看不起我这个国舅爷了是吗?!”
桂衡替薛景睿解释:“薛都督来迎接您了,他走到半路,得知匈奴侵扰边境,军情紧急,不得已只能先去应敌。薛都督叮嘱末将一定向您说明情况,改日他再亲自向您赔罪。”
最后这句话,是桂衡自作主张加上的。
潘兴业冷哼一声:“几个匈奴蟊贼,需要薛景睿这个都督除夕夜亲自去收拾?!哼,我看他是心大了,不肯纡尊降贵来接我!”
桂衡心中暗骂,正欲维护自家都督,潘兴业又说:“虽说我品级没他高,可我是监军,乃太子殿下钦派,那就相当于是钦差大臣!薛景睿竟然不来迎我,他眼里还有没有皇后?!还有没有太子?!”
潘兴业大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神情倨傲,一双手还在女子身上摸来摸去。
潘兴业的属下纷纷附和。
“潘国舅是什么人啊?皇后娘娘亲哥!太子殿下亲舅!”
“这身份,能怠慢吗?!”
“是啊,是啊!就算薛将军有点功劳,也不能如此眼高于顶吧?”
“什么叫恃功自傲?这就是恃功自傲!”
“对啊!薛将军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躲这个懒!”
……
桂衡心里骂道:“你们懂个屁!”
潘兴业歪着嘴巴,斜着眼睛,居高临下望着桂衡。
桂衡心中一恼,径直站了起来,语气生硬地回道:“潘监军,按照惯例,薛将军并不需要到宝兴来迎您,这是其一。其二,就算太子殿下亲临,遇到紧急军情,殿下也会让薛将军以国事为重。不会计较将军是否来迎他。”
潘兴业震惊了,推开两个美人,站了起来,指着桂衡的鼻子骂道:“你敢跟本国舅顶嘴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谁借给你的胆子?!果然,北境军傲啊!傲得连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桂衡挺直脊背,掷地有声道:“我乃北境军副统帅,三品武将,陛下亲封的骁勇将军。我们北境军忠于朝廷,忠于皇上和太子殿下,敬重皇后娘娘。我们为国守土,上不愧天,下不怍地,绝不受无端指责!”
潘兴业久居人下,如今太子掌国,他内心原来满满的自怨自艾,迅速被膨胀的自傲代替。
他原本想耍耍威风,让下属们看看他的厉害,此刻居然被一个副将言语相讥,觉得丢脸至极。
潘兴业冷笑,大喊三声:“好!好!好!”
他的脸涨红,咬牙切齿:“本监军就在这里不走了!薛景睿忙是吧?那就让他忙!什么时候他不忙了,再来接本监军就是了!”
桂衡觉得自己给薛景睿惹祸了,语气软和了一些,抱拳道:“公务要紧,潘监军今夜好好休息,末将明日护送监军去宁章。”
潘兴业坐下,趾高气扬地翘着二郎腿:“本监军还就不去了!我说了,薛景睿什么时候来接,我什么时候动身!”
桂衡忍着气,再度请求:“潘监军……”
潘兴业越发得意,他不理会桂衡,只招呼他的属下:“除夕我们一起守岁,是难得的缘分,大家尽情吃喝享乐!”
“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喝!今夜不醉不归!”
……
桂衡本想立刻就走,他退到院子中,吹着冷风想了想,吩咐士兵们在驿站外安营扎寨,休息一夜。
桂衡本可以也在驿站要一间上房,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和士兵们一样,睡在了帐篷里。
桂衡翻来覆去,一夜没睡着。
迎接什么国舅嘛!这种活,比上阵杀敌还难办!窝囊!
狗屁国舅爷,啊呸!
怪不得皇上当初一直打压潘家人!
第二天一早,桂衡便去请潘兴业。
守门的随从不肯通报。
这会儿通传?笑话!
昨夜潘兴业吃喝到凌晨,回到上房之后,又跟美人厮混到天亮。这会儿他刚刚搂着美人入睡,随从可没有胆子去叫醒潘兴业。
桂衡见随从油盐不进,便粗声粗气叫喊:“潘监军!潘监军!”
随从恨不得捂住桂衡的嘴。
但桂衡是武将,身上杀气重,他瞪随从一眼,随从便吓得哆嗦了一下。
“潘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