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棠轻笑着拍了拍珍珠的手:“好了,你啊,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我告诉你,在外头可别露了神色,她毕竟是主子。”
珍珠连连点头:“奴婢自然晓得。咱们悄悄幸灾乐祸就是了。”
薛景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薛景睿淡然说:“哪里有什么水鬼?不要以讹传讹。据说是一只野猫突然窜出来,撞了郑氏一下,她才失足落水的。”
林婉棠看向薛景睿,有一瞬间,她怀疑是薛景睿报复郑玉莲,故意让郑玉莲落水。但薛景睿不想闹出人命,就又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命人救了郑玉莲。
随即,林婉棠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薛景睿的性子寡淡清冷,怎么可能为自己做这种事?
一定是她想多了。
林婉棠养了几天身子,癸水终于过去了。她正与薛景睿在房中说话,薛承宗脚步沉重地进了瑾兰院。
短短的十几天,薛承宗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头发都有些花白了。
薛景睿有些淡淡的:“父亲有什么事吗?”
薛承宗径直走到椅子旁,坐下来,揉着太阳穴说:“头疼。如今府里也就你们瑾兰院这边安生一些了。回萱草院,你们母亲哭哭啼啼。至于清芬院,别说去了,每次路过都能听见里头吵吵闹闹,我都懒得帮他们断官司了,随便吧。”
薛景睿不说话。
林婉棠笑着说:“父亲头疼可请大夫看过?”
薛承宗摇了摇头:“没有,为父这头疼,请大夫也没用,都是愁的。”
薛景睿看过来,说:“要不父亲也去文安湖的湖心岛过几天清净日子?”
薛承宗被薛景睿这话噎得心口疼,却发作不得。
薛承宗苦笑说:“大郎啊,为父倒是想躲清净,怎么躲?二郎那个败家子,这些日子天天出去喝酒,你说说,同样是我的种,他怎么就跟你差这么远?”
薛景睿与林婉棠都不说话。
薛承宗自顾自地说:“为父去求了皇上,皇上训斥了为父一顿。我求爷爷告奶奶,你们母亲把嫁妆都填进去了,也没能给你二弟求来一份差事。”
薛景睿的声音有些暗哑:“母亲的嫁妆?”
薛承宗有些后悔,自己提嫁妆这茬儿干什么?!他忙说:“自然是杨氏的嫁妆!”
薛景睿冷色问:“那么,我母亲的嫁妆呢?你别说是在用母亲的嫁妆养活着全府。母亲去世早,她的嫁妆里头许多东西可以留给儿女当念想。”
薛承宗站起身说:“好,为父回头在库房理一理。你也知道,这些年侯府入不敷出,有些钱怕是已经花了。”
薛景睿冷冷地说:“按照礼法,母亲过世后,嫁妆要么归她的亲生儿女所有,要么归还给母亲的娘家,你们不吭不响地花了算什么?!”
薛承宗被儿子质问,觉得没面子,气恼地说:“难道你在侯府是餐风饮露活着的吗?!难道你没有花侯府的银子?!”
薛景睿也站了起来:“父亲,那么,您不妨算算,我在侯府这些年一共花了多少银子,母亲的嫁妆够养我几辈子?!”
薛景睿想了想,又说:“母亲去后,我过着怎样的日子,你当真心里没数?!吃,我吃得跟下人一般;穿,寒冬腊月,我连棉衣都没有;住,你们将我赶到小小的偏院;用,冬天我连碳都没有,手脚都生了冻疮!”
薛景睿深呼吸了一下,说:“儿子不怕吃苦,只是,父亲,您那时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嫡亲的大儿子?!”
“还是祖母可怜我,让我住到了她那里,我才吃饱穿暖了。您算算,我长大一共花了侯府多少银子,我还给您,您把母亲的嫁妆还给我们姐弟,或者还给詹府!”
“外祖家没有提要回嫁妆的事,是希望您善待我,可是,您做了什么?您对得起外祖家,对得起去世的母亲吗?!”
薛景睿很少说这么多话。
薛承宗的手微微颤抖,看向薛景睿。
他的确曾经忽略了这个儿子。他一向不管家事,以为有杨氏照料就够了。而且,薛承宗那时觉得,薛景睿是男孩,吃些苦头磨练一下意志也好。
后来,杨氏生下了薛景和。许是年纪大了,薛承宗将吃苦磨炼儿子意志这一套全抛在了脑后。如今,他承认,他待两个儿子不公平,他承认,他过于宠溺薛景和了。
但是,身为父亲,他怎么能给儿子认错?!
于是,薛承宗冷淡地说:“身为儿子,居然指责父亲,孝道二字在你心里算什么?”
薛景和笑了起来:“常言说,父慈子孝,您扪心自问,您慈吗?”
薛承宗没有回答,颓丧地走了出去。
林婉棠冷眼瞧着,薛承宗的背比来时佝偻了一些。
薛景睿回头,看到了林婉棠。
薛景睿目光中有许多失望,他难得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说:“我并不是在意财物,我只是心中难过,替母亲难过!我心里堵得慌。”
林婉棠上前,抱住了薛景睿。
林婉棠柔声说:“你这些话在心里好些年了吧?说出来也好。”
然后,林婉棠就默默地一直抱着薛景睿。
她知道,有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