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夜明现在也锁紧眉头了,自从管捕头把几名捕快的情况说明后,他就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拨弄着茶几上的茶碗。
屋里一片寂静,大家都不敢打扰他思考,只剩下碗盖和茶碗清脆的碰撞声。
已时都快过了吧?
小刀也在出神,他一开始还把心思放在案件上,突然思绪就开始飘荡起来。
短短一月中,居然有这么多人死了,有这么多人受了牵连。看来山下的生活并不适合他,不如每日打鱼放猎来得舒坦。
如果卢三不回村里,他的生活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村里人人对他戒备,似乎也比现在这个情形要好得多了。
柳夜明突然开了口,手里还在把玩那个茶杯,“先前绑匪的事,我还没跟大家说完,现下没有新的线索,我就继续说下去,大家也帮我一起参详一下。”
管敬邦站起身道:“大人,是否要避嫌?”
他说的自然是小刀和池家升两人了,就算这两人现在没了嫌疑也不是官府中人,按理也不能参与。
柳夜明轻轻一笑,说道:“容我开个特例,我有事需要这两位协助,也是这两位自证清白的好机会,能省咱们不少心力。”
听他这么说,管敬邦先看了金县令一眼,见县令也不反对,这才坐下了。
柳夜明看着掌中杯子良久,才继续开口,好像一直在整理自己的措辞,“案子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这个我已经说过了。而这些个绑案的主使——我敢断定不是池家升,也不是怀德县里的几位捕快——是因为从头到尾,主使就是两兄弟。”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惊讶。原来他从开始就知道案子主谋是谁,如果他一早说出来,岂不是少了很多的周折。
柳夜明当然预计到了众人会有这样的反应,给了一些时间给大家消化,这才接着说道:“众位莫怪,此事不能对外说明,也是有隐情的。皆因背后这两个主使,不是我查出来的。而是他们主动找到我的——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位找到我的——他们从前并不伤人命,直到扬州府事发,这人才惊觉事情闹得大了,又被我追查得紧,于是他兵行险招主动找到了我。”
管敬邦问道:“大人既然已经知他们身份,为何不当场就把二人擒下?”
柳夜明说道:“我刚刚才说,找到我的,只是这对兄弟中的一人而已。这人觉得自己兄弟行事过于暴戾,越来越失控,也想借官家的手来制止他。于是跟我谈条件,如果他能把案子中牵连到的人全盘托出,看我能不能放他兄弟一条生路。”
管敬邦皱眉道:“大人真的与这等人达成协议了?”
柳夜明一笑,对着管敬邦也抱抱拳,表示对他的尊敬,叹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知这跨府的绑案绝不是光靠两人就能实施的,纵使这两人是主谋,被我们一举拿下,只要还有余党流窜,难保不会死灰复燃。”
“我所想,还是希望能将之一网打尽,放他们一条生路,只是不取他二人性命而已,终身关押在监牢中罢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觉得有些道理。
就算是管敬邦,也深知其中两难的抉择,官场其实与江湖也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非黑即白,大家都在灰色中行走。
见众人表情也没那么抵触了,柳夜明又接着说:“所以嘛,在池兄弟修书给我之前,我已经得到讯息了,早知怀德县会出事,这才提早赶来的。”
池家升听了这话,身子一振,他和小刀都知道“池兄弟给我写信”这事情本就是胡扯的,原先以为他只是想撒谎帮自己脱罪,心里还有些感激,没想他早在案子发生前就知道会有事发生,如果他及时阻止了,马少爷又怎么会死于非命。
池家升瞪着双目,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为何……”
柳夜明见他神情激愤,自然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对着池家升轻轻摆了摆手,“我只是知道要出事,却不知道目标是谁。而且我收到信的时候,也已经晚了——我说过两兄弟中只有一人来找我了,所有的信息都是他私下透露给我的,我们双方都要避人耳目,传信的时效自然很低。”
池家升听他这么说,又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坐回椅中,只有重重的鼻息声。
管敬邦见他坐下,这才把右手从刀柄处移开。
小刀也伸手去拉池家升的衣襟,让他冷静些,池家升默默地点头,不再言语。
柳夜明又说:“自从我到了怀德县后,就再没收到任何的讯息,这些人做事也越来越大胆,这次再让他们跑掉,只怕再也没有追查到他们的可能了。”
金知县问道:“大人突然提及此事,可是有了什么安排?”
柳夜明笑道:“还是金大人英明,我正有此意。我们可以推断这些贼人想取回马家给的赎金,而且现在知道赎金下落的人只有叶承晰一人了。”
众人都是点头。
刚刚管敬邦追出衙门,还是失了叶承晰的踪迹。他把通缉叶承晰的指令发散给所有捕快,这才先行回了县衙,听两位大人还有什么安排。
柳夜明道:“我正想利用这点做个套儿,看看那些贼人会不会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