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牢里几支火把摇曳,光影在各人脸上晃动。
椅中人微笑着等待着小刀的答复,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拒绝。
小刀的确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只能说可以说的……一切都等你查看尸体后。”
自从卢三死后,小刀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他的尸体,完全没有机会接近。凶手不是舅舅,卢三的尸体可能就是仅存的线索了,这人要能帮他查上一查,说不得会有新的收获。
“没有问题,我接受。”椅中人愉快地点头。
“尸体是你安排送回县里的吗?”小刀问得比较小心。这人说他不是县衙里的人,既然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土号子”,又能安排尸体运送的话,肯定与官府是有关系的,他没有直接去问对方的身份,只是旁敲侧击。
那人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着说:“不是。捕快首要是拿人,他们原本去捉卢三,没想到把你带回来了。尸体按道理是不能离本地的,要县里派去仵作先行验过了,等初验完了才能运回来,这是标准的处理流程。”
小刀“哦”了一声,没探测到任何口风,这人与衙门的关系还是理不清,他又不好继续追问,只怕对方会察觉。这些官府的流程,哪是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的?
那人好像以为他对这些有兴趣,又简单地说了一些相关的事宜,在小刀听来倒也是新鲜。
看两人聊得火热,那受伤的人有点沉不住气了,打断两人的对话,“每天就一个时辰可以见面,这些闲话不如以后再说罢。小朋友既然不想说他自己的案子,不如说回我这边。”
椅中人一笑,“抱歉抱歉,咱们说回正事。辽阳府的汪定杰先生,是你什么人?”
受伤的人一怔,随即说道:“好手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查出来了。我没提,是不想辱了是师父的清名——怹正是我授业恩师。”
那人摇摇头,“倒也不用特别去查,我看了两个衙差的尸体,又看了你的剑。两人致命伤都在双肋,都是小角度从下向上刺入肺叶,这反撩手法是汪先生的手笔。”
受伤的人听他这么说,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你来县里也才七天左右罢?只跟我聊过一次,居然也能查出这么多的东西。”受伤的人坐在地上,仰起脸着看向椅中人,“只怕……你确实可以找到真凶,想来我是赌对了。”
他一直低着头,散乱的长发遮去他大半的面容。加上喉咙受伤,语声嘶哑。小刀一直以为他是一个中年人,现在抬起头来才发现他居然也很年轻,只怕比椅中人还要小一些。
这人面庞消瘦,棱角分明。暗沉的气色下,双眸依然锐利。
椅中人轻轻叹息,打趣地说:“真是伤心,我以为你是信任我,哪知你只是赌了一手,唉……”他长叹一声,不停地摇着脑袋,脸上却没有难过的样子,依然微笑。
受伤的人“哼”了一声,“几天前,你第一次来这土号子里。我第一次见你,便任由你割开了我的喉咙,这就足够算‘信任’了。”
小刀听了几乎把舌头吐出来,这两人第一次见面,一个要割对方的喉咙,一个便任由他割,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不说别的,小刀到现在都不敢把所有话都跟这神秘人说,更别说把脑袋交给他了。
那人又“哈哈”地笑起来,“我下手确实是重了些,没想到真累得你几天都说不了话,浪费了不少时间。”
受伤的人只是“哼”了一声,没去理他。
“这样吧,你再把事情说一次,昨天你说的时候语音还有些含糊,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今天又好多了,我再听一次,免得有什么错漏。”
他又转身看向小刀,“你现在还不信我,不妨先听听他的故事,也帮我想想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想来是刚刚小刀说了几句自己的推演,已经引起了这人的注意,他对此好像很有兴趣。不过他随即又补上了一句话,也很有深意地看了那个受伤的人一眼,“不过你要记得,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说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一定要细心分辨。”
受伤那人冷“哼”了一声。
椅中人接着说:“我并非有心说你,只是咱们几个之间都各有秘密,谁都不能完全相信对方,与其藏着不说,不如捅破来比较好。编的假话很难说几遍都完全一样,我希望你重复一次也是为此。”
他一副真小人的模样,也确实说出了几人之间相互猜忌的关系。
小刀忽然开口,“要说我信不过你,不是假话。但——他——总不能这么说把,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然坦然把脖子让你切开,自然是把性命都交在你手上了。”
他本不是插嘴说话的人,现在更是脸上火辣辣地烫,只是看不惯那人脖子上老大一条疤痕,还被人这样说。
他的意思其余两人当然都明白,各自都向他看了一眼,两人眼里的感情却是不同。
椅中人接着说:“那是时事所逼,他当时命在旦夕间,我若不出手,他此时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刀还想再说什么,受伤的人却出声打断了,“行了,不必再争了,把话说开了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