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供词,你现在认罪杀了卢庆,众位乡亲都在旁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我二人可没有半分威逼。你看看供词无误,就画押吧,之后要是再反口,便是我也帮你不得!”
小刀点点头,他大字也不认识半个,也没有心思去看,反正都认了,还能再给加上几条罪不成?他用大拇指在递来的毛笔上一捏,转手就在供词下方按上了指印。
马官差见他看都不看上一眼便画了押,又称赞了几声。
小刀全然没有听进耳里,还是浑浑噩噩的。
叶官差把供词折好,小心地放回怀内。
一众村民见他们只是一日间,就把杀卢三的案子破了,都觉得两人非常本事,在二牛他爹的带领下纷纷鼓掌叫好,两位官差也露出喜色,向四周的人招手示意。
只有舅娘不再说话,挤出人群,拖着梅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村人们一开始只道小刀只不过是命里带煞,都不敢跟他亲近,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居然心肠这般的歹毒,都围着他骂了起来,更有人往他身上吐口水。
小刀只是木然站在那里,任由他们作为,骂声根本就没听进耳里。
倒是圆脸的马官差开口道:“各位都留留手,我这还要带他回县衙呢,弄得这般的污秽,可是难为我们两个人了。”
他一天就破了案子,心情甚好,跟村民说起话来也很是温然有礼,众人听他这样说,才不再往小刀身上吐口水,但骂声还是断断续续地没有停。
姓叶的官差见小刀一身污糟,直皱眉头,向二牛他爹招招手,“你找几个人看着,拉他去洗净一下身子,吃过午饭我们就动身复命了。要好生看管着,不要跑了犯人。”
二牛他爹连声应承下来,自行找人带小刀去溪边清理,这边又要张罗着中午的吃食。他心里其实也不太痛快,他原是想收拾一下老吴,没想到没打到大的,倒是把小的打下来了。也没看出来小刀年纪轻轻的,下手还是真的黑。
小刀说我身上带着刀,先让我把刀放下再跟你们走吧。其余人一想也有道理,总不能让这杀人犯带着刀到处走动。有两名官差在,也不怕玩出什么花样。
小刀假意走去窝棚里放刀,实际上在窝棚的一角用手几下刨出一个小坑,把身上的金锭埋了进去,他虽然阅历不够,也知道这东西现在带在身上要定是个祸患。
村里的几个顽童全场都躲在一边看热闹,整件事当然也都知情,现下几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心里都惶恐得不行。他们总是有事没事找小刀的麻烦,虽然没敢正面冲突,背地里做的小动作可是不少。现在知道小刀随随便便就把卢三给杀了,都吓得不轻,暗自庆幸之前没真把小刀惹急了。
这边事情一了,村民渐渐散去,两名衙差帮村里除了一恶,大家心里都是感激,各自回家备些山货要给他们带走。中午在二牛家开席,虽然其他村民并没有受邀,也都准备挤到门口去凑下热闹。
这边小刀既然已经被擒住了,那边的老吴自然也要放了,他已经被绑了快两天,手脚都已经没了知觉,二牛他爹有心不去理他,倒是村里几个后生自发地把他抬回了家,之后舅舅一家也是闭门不出,今天是没再出来了。
等到中午开席时,小刀被人带了回来,身上算是用溪水前前后后给冲了几次,衣服还是一般的破烂,但也不至于让人恶心了。
那姓叶的官差从自己的包袱里取了一付十五斤重的枷锁出来,把小刀锁在前院里,扔了几个黄面窝头给他吃,又让人看守着,这才转身回席。
小刀听到正屋里欢笑不断,二牛他爹更是说出了一箩筐的奉承话,让人听着都觉得脸红。那些进不去的村民也围在院子外面,一边夸两名衙差本事,一边说二牛他爹谈吐不俗,一听就是混官场的料子,顺便当然还要骂几句小刀。
各人又是庆幸,这样一来,这个煞星终于可以离他们的村子远一点,再也不用害怕被他克到了。这样说起来的话,卢三死得倒是蛮有价值的。
小刀无心去听他们说什么,脑子里还在回想案情,好像有几个地方都让他觉得隐隐有些不妥,但又说不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悬着,偏偏又看不到的感觉。
之前马官差在他面前推演了一下案情,就是在无人注意的细节处发现了问题,这个过程,像在他脑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原来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让他突然启了心智一般,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去思考,去推演。只是毕竟他年纪在这里摆着,这又不是顿悟便能理解的东西,还是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才能加以吸收。
此时全身心的沉浸在案情中,全然没把旁人放在心里,案情不停地在他脑里回转,虽然一时找不到方向,但对于整件事的脉络也逐渐清晰了,他原本就有一股子韧性,知道总有一时会想通问题,找到根结。
至于他还有没有时间等到自己想通,他倒是没怎么去考虑了。
这天下午两位官差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没有出发。
小刀一直被扔在二牛他们家的前院中,也没人来理他。这副十五斤的枷锁对于他来说太重了,把双手和脖颈都锁住,动也没法子动一下,只能侧躺在地,不让枷锁压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