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蒋光行也明白尹子安是为了救他性命,可师父命在旦夕,自己就算可以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存于世上,两难之间,他宁可为师父战死,更是痛快些。
“不解你……心里疑惑,你多半还是……要去寻死的!”尹子安突然开口,此时已经真气不纯,话语断断续续。
“你师父最后说得两句词,你可还记得?”
蒋光行怔了一下,汤奇正最后的确跟尹子安说了两句话,他师父平时看得书多,总是说些诗啊词啊什么的,他的性子却不爱这些,有时听了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此时突然问起,只觉得师父是劝他们走,具体的遣词造句却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听他答不上来,尹子安也不再卖关子,“飞祸来兮,垂堂也非死地。星月暗兮,萤火亦能保身。”
“对对对,便是这两句了,我听得明白,说得是祸到了,危机之中也有生机,天暗时,就算是萤火虫儿也能照明。”
虽然他不喜欢文墨,毕竟跟得汤奇正时日已久,这两句也解释得似模似样。
“就算师父如此劝我们,也不该抛下他只求自保。”他最后又补上一句,还是对尹子安的行动表示不满。
“那是说给高老儿听的……”尹子安长出一口气,强调内息。负人奔行原本就很是不易,再开口说话内息更是在体内冲击不止。时间一长,他已经然受了内伤,只是担心不把蒋光行的心结解开,便要白费这一番心血,说不得影响还会更大。
他强按下胸口一阵烦闷之气,尽可能让自己说话平缓,“两句话,只取字头,便是‘飞星’。”
蒋光行这才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说道:“是七师叔!”
“自然!你师父是要找七师叔来援,只要他还在,大家总有一线生机。这话明里是劝我们走,这是给旁人听的,暗里已经告知我们他的行动,让我们躲得远远的。”
“为何要让我们走?所谓‘放屁添风’,咱们四个……”
蒋光行又说了一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俏皮话,才被自己的话噎住了,只说了一半。
尹子安嘿嘿冷笑,“四个?你已经只剩半条人命,莫说拼命,自杀也得费番力气。我?哼哼,只怕好不得你半点……”
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神伤,在山上练功时,总觉得自己武艺不凡,初出山门便碰到硬手,便是刚刚对阵的黑衣人,单打独斗估计也是半买半送了。
“咱们留在那里,只要被高老儿拿住,你师父、七师叔,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束手就擒,倒不如死得远些,干净了事。”
蒋光行听得出他语带讥讽,自己刚刚骂了他半天,也该让师弟出出气了,不敢还口,转开话题,“那老高儿不是说……咱们这次出来的师兄弟不是全被……那七师叔……”
“放他妈的屁!”尹子安突然骂了一句,看来从蒋光行之前大段的“口吐莲花”中也有些受益。他从来未骂过人,第一次说出口也觉得痛快,忍不住笑了一声。
“咱们两不就活得好好的?最少目前没死,说什么‘全灭’,胡扯胡扯!别人不说,我师父可不会那么容易就战死了。”
他师父排行第五位,武功与排行第三的汤奇正不相上下。
蒋光行伏在他背上,只能看到一张侧脸。见他面颊上染着血污,但眼神却坚毅不移,忽然觉得小师弟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躲在自己身后,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小屁孩儿了。
尹子安转向林侧的山脊,地上泥少石多,渐渐开始有些坡度,他强打精神,口中念道:“只要……只要师叔放出信筒……七师叔定能来援!”
高越彬的狞笑,在火光中更显得狰狞,他一手握着银针,一手又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翻开盒盖是墨绿色的膏状物。
“这针儿还未做得十全十美,用起来有些繁琐,先生稍安勿躁,一会儿请细心品鉴。”
他将小针插入小盒中的药膏,执盒的手运起内功,少时便有热气冒出。想来在火上烤一烤也是可以的,不过他要在汤奇正面前显一显功夫,而且他对于折磨、拷问很在行,知道越是拖磨,越能折磨人的心神。
汤奇正神情委顿,斜倚在树前,嘴唇已自有些发白,无力与斗嘴,只是皱着眉头,看他到底搞些什么古怪。
“这针儿虽细,内里还藏着另一支更细的,只要一进人体血脉,内针便会随血脉在体内穿行,不知会戳穿哪里,也不知几时会发作,或许谈笑间心脉便穿了一个孔,或许在体内留三、五个月也是有的。”
为了做出这个暗器,他不知道用了多少人做为实验,等实验体死后再剖开尸体查明死因,大多情况下都在心脏里或是血脉交汇处结成一个血团,凝结的部位不同,死亡的时间与状态也不尽相同。
这暗器只是为了折磨,而不是立时取人性命。
片刻间,药膏颜色变得翠绿,高越彬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冷峻。
“啪”地一声关上药盒,右手扣住几支银针。
“先小人后君子,这几支针入体后,汤先生再说‘凶兵’下落也不迟,你若闪避,咱们之前所定之约便自作罢!”
话间刚落,手中银针已经出手。虽然汤奇正已经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