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玥的头重重磕下,她瘦小的身躯伏在地上,那白金色的长袍华服好似丧幡。
北堂隐停在褚锦玥身前,双目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为何非要把伤口再次划破翻出血肉,为何要逼他。
北堂隐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燃烧,五脏六腑都被烧化了,血液汩汩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彻骨之寒。
北堂隐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可他高站着,她跪伏着,他怎么也碰不到她。
北堂隐透过指缝,看褚锦玥的身躯就在自己手中。
生死存亡皆在一念,他可以让她生。可她却在逼他,让她死。
北堂隐的胸腔一起一伏,面露狠色,咬着牙说:“皇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刑部侍郎姜辅明是太后的表侄子,太后曾交代他在朝中为褚锦玥说话。
他见状不对,连忙起身,“启禀陛下,三司会审已定案,旧案与皇后娘娘无关!”
北堂隐甩袖收回了目光,将手背在了身后。
董壹州见有人发话,附和道:“臣附议。此案已定,皇后娘娘解禁之时便争论过,才过两月,诸位大人难道忘了?”
姜辅明说:“太傅晕厥之前,可是万将军最后说的话。将军难不成为了逃脱罪责,要搬出旧案来大干物议吗?”
万开疆知道搬出旧案也打不掉褚锦玥,但他却能肯定,这事搬出来必然能加重帝后之间的嫌隙。
就算自己被口诛笔伐,但等风头一过,众人便忘了。但这根刺却会永远扎在他二人心中。
届时万惠心便能再得盛宠,其势力也与皇后无异,且根本不必受“正妻非生即死”的束缚。
万开疆神情悲痛,后悔不已,“陛下、娘娘,臣绝无此意!是臣失言,臣失言了陛下!”
魏栩宴讽刺道:“将军可真是火烧了自己才知道扑啊。”
“够了!”北堂隐甩袖大喝,“此事翻来覆去地说,你们到底对三司有何不满还是对朕有何不满!”
“陛下息怒!”
“都给朕滚!”
朝会散了,褚锦玥算是与万开疆彻底结了梁子。那些为她说话的臣子多半还是冲着太傅与太后的面子。
但北堂隐的态度才是他们的风向标,很明显北堂隐被逼到这份上也没杀了她。
今日这一闹,她倒是赌赢了。
褚锦玥与北堂隐一起坐马车回了宫,一路上谁都没说话,马车围得很好,窗子一关连风声都听不见。
北堂隐闭目端坐,眉头紧锁,黑着脸,拳头也一直紧攥着放在膝头。
褚锦玥低头坐在他右侧,人已经快出溜到地上了。她大气不敢喘,虽说已经死里逃生,不过现在这压抑气氛更加生不如死。
她现在只能看见北堂隐的乌金靴子,她需得时时抬头,用余光瞟北堂隐。
但北堂隐一直是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甚至眼睛都没睁开过。
良久后,他还是没动。
……
褚锦玥渐渐放松下来,身子拉耸着轻轻靠在后面,头随着马车一晃一晃。
她极其轻地舒出一口气,终于不再提心吊胆,眯着眼睛望了一会儿北堂隐。
他还是那个样子。
褚锦玥开始想:他是不是已经气疯了。这一路怎么这么长。北堂隐今晚住哪。一会儿到了该说什么。还要不要继续认错……
她越想越头疼,把头别了过去,看着前方的车帘。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瞟了北堂隐一眼:这人不会睡着了吧。
她甚至忽然想到一句十分不应景的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张脸果真越看越移不开眼。
褚锦玥不知不觉向他靠近了,目不转睛地盯着。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目光有多么坦诚,明明白白地写着“好色”。
方寸之间褚锦玥甚至能感觉到北堂隐的鼻息,她马上反应过来,屏住呼吸后撤。
可那瞬间北堂隐蓦地睁开了眼睛,他好像算准了时机,就在褚锦玥将要逃跑的时候醒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大力将她拽了回来。
褚锦玥呼吸一停,瞪大了眼睛,又没稳住身形直直地滑倒在地,胸膛磕上北堂隐坚硬的膝盖骨,把她撞出了声音。
北堂隐冰冷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皇后已盯朕许久,现在跑什么。”
这人说话慢声慢调,这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是早就知道她在看他。
“臣妾没跑,臣妾是怕打扰陛下休息。”褚锦玥屏住呼吸轻声说。她被北堂隐抓着手臂,没敢喊疼也没敢抬头。
北堂隐目光犀利,他的怒气从未消散,见褚锦玥现在的骇怂模样与朝会上判若两然。
质问道:“你在怕朕?”
褚锦玥没敢吭声,身子却已经发抖了。她说她不怕你能信吗。
北堂隐俯身向她靠近了些,以一个不可违抗的语气命令道:“头抬起来。”
褚锦玥倒吸了口凉气,那左胳膊已经被握得发麻,她听命抬头,刚一对上北堂隐的眼睛就赶紧缩了回去。
北堂隐墨色的眼中依旧泛着寒光,里面满是帝王的蔑视。
“皇后方才不是胆大得很,一番慷慨陈词连朕都敢逼迫,你是真嫌自己命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