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开疆所言“保护陛下”毋庸置疑,但他许是急于推卸责任而让褚锦玥抓了漏洞。
“保护陛下”与“只”“保护陛下”,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褚锦玥话一出,各位大臣们虽未言语,面色却已十分难看了。
他们的命虽不如皇帝的命金贵,但怎么说也算国之栋梁,难道还不值得被保护吗?
今日之事虽是姑娘们闹起来的,但若再发生像去年朝会一样的行刺案,他们的身家性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但此时是皇后把话挑明了,他们可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把自己的安危与皇后相提并论。
一切自有陛下断决。
北堂隐剑眉紧蹙,眼中满是怒气,冷峻的脸上笼罩着阴霾,他本就对朝会颇为在意,安防更无需多言。
如今竟然是他的安全保障了,而将其他人的安全全部抛之脑后,如此不仁之举绝非帝王可为。
北堂隐说:“诸卿皆是瀛国股肱之臣,你们的安危朕定然要护,况今日朝会,皇后与诸卿亲眷皆在,她们的安危亦是大事。”
他加重声音道:“朕与诸卿君臣同心,从不厚此薄彼。”
这时董壹州下跪,朗声说:“微臣感念陛下隆恩。”
众臣接连下跪,同呼:“臣感念陛下隆恩!”
北堂隐早已看惯了这些,事情没论出个所以然,下跪倒是挺勤快,他声调平静,沉静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诸卿平身。”
然后转身把褚锦玥扶起,冕旒晃动,他的脸庞若隐若现。
褚锦玥一愣,她从未在这种场合如此近距离地见过天子装扮的北堂隐。
她与他四目相对,褚锦玥仿佛被震慑住,心中顿时一空,思绪被被抽入无底深渊。
大部分官员起身后并未见到北堂隐扶褚锦玥,但那些胆大抬头的官员见着了,便知道心中的风该往哪里吹了。
礼部尚书乔桢在一旁默默擦汗,他在听见魏栩宴一番话之后本以为自己免不了责罚,可话风一转所有矛头指向了万开疆。
他开口道:“陛下,今日之事虽是意外,但完全可以避免。”
孙引团自然也摸到了风头,说:“不错,若早做防范,也不会闹成这样。”
事情终于又绕回了女儿打架的事上。万开疆知道就算这责任归到他身上,北堂隐也革不了他的职。
他这些年暗地里帮北堂隐打探了不少消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北堂隐最多斥他个疏于防范,再停职整顿罢了。
一层护栏只有半人高,谁会傻到自己去跳湖,也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有谁敢在万象乾坤楼大打出手。
去年朝会褚胜霖联合藩邦刺杀北堂隐,前任护城将军已被问斩,他这才提拔了上来。
今年他恨不能打起二十分的精神来保护北堂隐,因而将所有人力都安排了上去。
万开疆不会轻易认栽,“陛下,今日之事确实是臣疏忽,臣疏忽防范,人手调派不够,让各家小姐受了难。臣向陛下及各位大人请罪,但是……”
万开疆忽然神情悲愤,“但是臣的确心系陛下安危,去年今日,陛下险些受害,全是前任将军防护不当所致,臣仰仗龙恩,新任此职,自然是万分上心!因而将所有人手都安排在了三楼,这才让底下出了事。”
董壹州听了万开疆这话马上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他就是方才那胆大的率先抬头人之一。
近两月宫里流传出北堂隐对褚锦玥旧情复燃,后来又听说北堂隐在栖梧宫发怒,褚锦玥被禁足,便以为那些都是流言。
今日一见,流言不攻自破,万开疆这是撞枪口了。
董壹州心道:这事不能善了。
其他朝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还敢把去年那案子搬出来了。”
“说什么前任将军的过错,这话里有话谁听不出来。”
“这话说的,他可全然是为了陛下,那谁还敢再说什么。”
“小点声吧,皇后可是在殿上呢。”
褚锦玥已然料到此时会有人生事,她默默看了一眼魏栩宴,魏栩宴神情淡然,因为他们早已想好应对之策。
若真有人提起,除了要继续将褚锦玥剥离出去之外,也可联系曾受褚胜霖提拔过的官员与平西王旧部,请命重查此案。
褚锦玥将目光移回,落在北堂隐的侧脸上,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顺着他下巴处的朱缨望见了脖颈上暴起的青筋。
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被诛九族的恐惧与痛楚,如今身处漩涡之中竟令她害怕起来,原来不管做了多么周全的打算,死亡逼近之时还是这般惊恐。
好冷,彻骨的冷。
眼前之人曾离死亡那么近,他怎么还能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褚锦玥默默盯了北堂隐许久,或许是她自己觉得过了很久。
忽然北堂隐回了头,褚锦玥又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这次不是无底洞。
她再次在那双极致好看的眼中看到了怒火和杀意。
她在衣袖下握紧了拳头,身体开始细细颤抖,她丹唇紧闭,眉头仿佛被拉起,眼中竟逼出泪来。
北堂隐或是觉出了她的异样,他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