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窗户也跟着叫嚣,褚锦玥睡了一下午也没睡踏实。
她生病早有预兆,不单是受了凉,还与她连连梦魇有关。
迷雾中的深坑,消散的林隐,每日都出现在她的梦里,前几日她还会挣扎,现在已经有些麻木。
褚锦玥每日睁开眼便会摇一摇右手,听听有没有铃响。
听不见便没有入梦。
她一动身体头就发昏,可胸腔内仿佛充满毛絮,一咳嗽又似针扎,她只能捂着胸口小心翼翼地闷咳。
这时外面响起来敲门声,高二蒙在门外试探着问,“娘娘,陛下来了。是见还是不见啊?”
褚锦玥微微转了头,动作有些迟缓,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她的心思仿佛溺进弱水,沉下去惊不起一丝波澜。
而那点缓缓的动作只是出于本能。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了画梦胳膊上,似是要起身。
画梦顺势将她拉起,好像空手托起一片鸿毛。
褚锦玥僵僵地迈着步子,等快出了寝殿才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哀怨,
“去给陛下回,说本宫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他。天冷了,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画梦疑惑,不见为何还要往外走?
她赶忙挡在了褚锦玥身前,像哄孩子一般温柔地说,“娘娘,既然不见,那咱们回去休息。”
可褚锦玥仿佛没听见般,还是机械地搓着步子。
“哎,娘娘!”
画梦拉不住她,赶紧扯了个貂毛斗篷给她罩上。
大风啮肉噬骨,寒意夺魂销魄。
褚锦玥的脑袋被宽大的帽子完全遮住,佝身倚靠在栖梧宫的内墙。
高二蒙在离褚锦玥三步之遥的宫门外给北堂隐回了话。
北堂隐独立于寒风中,衣袂翻滚。
天光逐渐暗下来,风也将将停了。
栖梧宫的宫门紧闭,北堂隐单手握拳在身前,眉头紧锁,薄唇发白,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在那站了许久许久。
褚锦玥还藏在斗篷里,生硬地摇晃着右手臂,那手镯从未发出过声音。
她缓缓抬起头,淡淡地说:“回去吧。”不知是对自己还是那人说。
宫门内外,北堂隐与褚锦玥之间仿佛永远都横着一道墙。
两日后万邦朝会,风过无痕,万里高空湛蓝无边,空中悬着几片羽毛似的云,泛着橙红色的曦光。
正式朝会持续三日,安防格外森严。
宫廷内安防由羽林军负责,万开疆的都城守备军依旧负责防守瀛都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和各个官道。
半月前瀛都便张贴了告示,入城之人严格排查。
“不可携带刀枪剑戟!看不见告示吗!”
“哎呀官爷,我这不是,这是我吃饭的筷子。”
“快走,你这筷子都折不断。下一个!盒子打开!”
“官爷,奴家是个乐师,这是奴家吃饭的家伙。”
“琴弦也不行,回去,三日后再进城。下一个!”
……
董壹州与杜维清在官道前下了轿子,他们身着圆领官服,头戴进贤帽。
“我说太傅啊,您这身子骨硬朗啊!”董壹州扶着腰说。
杜维清脊背微佝,摆手说:“不行了,老朽今年一定要告老回乡,哈哈。”
东盈门前,
以董壹州和杜维清为首的群臣身着紫色、绯色、绿色的官服,依次向后排开,浩浩汤汤地穿过甬道,站于太极殿前。
北堂隐立于高台,一身黑金华服曳地,肤如冠玉,剑眉英挺,一双凤眸低垂,俯视群臣万邦。
鸿胪寺:
“乌孙邦觐见献礼——”
“若羌邦觐见献礼——”
“蕃邦觐见献礼——”
……
北堂隐右手一挥,华服随动,冕旒却岿然不动,傲然垂坠。
鸿胪寺:
“万邦平,天子敬,起——”
这是万邦朝见瀛国皇帝的第二年,这位新皇刚登基时容色话语还略显稚嫩,短短一年之间已神情肃穆,自内而外散发一股神圣威严的天子之气。
褚锦玥记得去年就是这个时候出了褚家行刺案,往事历历在目,朝堂之上必起非议。
太后一个时辰前派姚姑姑传话:“时机敏感,可少走动。”
可越是这个时候褚锦玥越不能躲避,无论褚家行此案是否为冤案。
大理寺的卷宗已画上句号,她褚锦玥如今都是个清清白白的人。
今日朝会魏栩宴也会来,他已经提前派人打探到各个官员的动向和态度。
朝堂之上波谲云诡,一些官员虽对此颇有微词,但褚锦玥已然重新成为皇后,大部分官员也只是嗟叹而已。可借此煽风点火之人也有,重要的是北堂隐的态度。
褚锦玥之所以没去见北堂隐,除了要借厉江娥打击万惠心,激起矛盾。
更重要的是通过此事让自己处于弱势地位,起码在别人看来。
一个孤苦病弱又心地善良的皇后,好心帮了人却被过河拆桥。
作为当事人的北堂隐自然心怀愧疚,而人之情感最长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