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婧突然有点后悔。
她僵硬地站着,有种想扭头跑回去的冲动。
付钰阻止了她,先一步开口:“要不要陪我走走?”
他仍旧穿着一身黑,面部轮廓深邃漂亮,笑起来后却显得纯真天真,减少了眉宇间的冷漠。
像是黑夜中诱人堕落的魔王,退去美丽皮囊后,内里野心勃勃。
两人沿着别墅后的小路漫步。
这栋别墅是棠婧母亲在时设计修建的,她喜欢垂钓,于是工人们在距离别墅一段距离的后山打造了一个人工鱼塘,恰好和山色相融。
她去世后,棠国安将它改造成了鱼池,里面放了假山,用来聚财。
夜晚凉风拂过池面,便带起一抹略带潮湿的气息。
寂静的夜里除了路灯照明,就只有虫兽的叫声,躲在草丛里,窥视着两人慢慢走过。
“剧组不忙吗?”棠婧看向他。
付钰穿着黑色卫衣,下巴在宽大的衣领中显得愈加精致。
“不忙。”
脚步声渐渐同步一致,踩在青石板上。
付钰说着,伸手为她拨开头顶垂下的树枝,又顺手摘下一片树叶来。
他捏着那片树叶看了看,他用手指抹去上面沾染的灰尘,翻动折了一下,然后送到唇边。
一节简短的音律从他口中传出,在夜晚格外悦耳。
棠婧不知道树叶也可以变成乐器,觉得有些新奇,又觉得他吹出来的旋律很好听,忍不住笑了笑。
“好神奇。”
“好听吗?”付钰问她。
“嗯。”她点头。
“要不要试试?”付钰为她拉下那条枝桠,棠婧便效仿他去摘树叶。
付钰帮她把叶子擦干净,又微微卷起递回来:“试试。”
棠婧于是有样学样,送到唇边,鼓起腮帮子,然后除了气声什么都没有,她试了几次,无奈妥协。
“我不行。”
付钰弯唇笑了笑,将叶子从她手中拿走,换了个话题问她:“会别的吗?”
“钢琴吧,我小时候学过。”
“现在还弹吗?”
“不弹了,太久没练,已经生疏了。”
棠婧的母亲曾经非常擅长弹奏钢琴,她到处参加演出,并结识了棠国安,凭借一首精妙绝伦的钢琴曲征服了棠国安。
她希望女儿也能像自己一样,学习弹钢琴,成为一位淑女。
可惜棠国安不喜欢钢琴了,他又爱上了一个会插花的女人,抛弃了曾经的天才琴手。
她被丈夫先气疯了,没人再监督棠婧练琴,棠国安也不许棠婧在家里练琴,便也荒废下来。
两人慢慢走到了鱼池,搭起的栈道外有凉亭,棠婧迈进去,坐了下来。
水里还养着鱼,静下来能听到轻微游动拨开的水声。
“哭过?”
付钰率先打破这一阵沉默,他停下步伐,转身朝她看来。
棠婧微微扯动嘴角,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但红肿的眼睛实在太过明显,根本没办法撒谎。
“嗯。”棠婧应了一声。
付钰坐在她对面,他那张高冷精致的脸背着月光,突然显得并不真切。
“眼睛很肿。”
他说。
棠婧下意识地抚摸上眼睛,手伸到半空中又反应过来停下,咬着下唇,不知如何回答。
付钰静静地看着她。
她穿的衣服衣领不高,上面的红痕并没被遮挡好,在嫩白的皮肤上,尤其醒目刺眼。
棠婧喉咙发酸,像是有人掐住了她脖子让她不能呼吸一样,微一张嘴,喉咙便被想说的话堵住,发酸发痛。
付钰的脸越来越模糊,渐渐看不清轮廓,看不清五官,看不清表情,只有一片朦胧和其中闪耀的星点。
“为什么这么难过?”
付钰的声音很温柔,语气很轻。
棠婧从来不知道自己如此脆弱,在他这句话后直接落泪下来,她想自己此刻肯定很狼狈,却无法抑制自己。
“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棠婧十一岁那年,曾被绑架过,对方将她关在一所废弃的汽修厂房,勒索棠国安拿钱赎她。
棠国安那时已经将外面的私生子接回棠家,对她并不上心。
棠婧在那里被关了整整四天。
过多的细节已经随着时间变得模糊,可当时的恐惧仍如跗骨之蛆。
“有人救了我......”
记忆中有个模糊的人影,将坏人打倒在地,血溅了她一身。
棠婧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付钰这些,早就被遗忘在过去的秘密,在今夜被她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从那年起,她再没流过今天这么多的眼泪,眼前模糊到看不清楚付钰的脸。
也是从那时起,她尤其恐惧男性的触碰,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她不断在心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她是母亲的女儿,是坚强的,打不倒的。
可今天顾致远强硬的所作所为让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回忆起过去。
她又从无所畏惧的恒盛老总变成了仓库里那个痛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