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他这副摸样,吴镇武只觉得好笑,“你个家伙,仅仅是张先生跟李先生他们的前面你就乐成这样,要是一会启功先生的亲笔签名,你不是要乐疯了?”
“啊?”苏亦意外不已,“启功先生也参加会议?”
吴镇武也意外,“你不知道?”
苏亦摇头,“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啊。”
吴镇武笑,“你现在知道了。”
苏亦也笑了。
启动先生竟然参加古文字的学术会议,倒是他想不到的。
这情况确实没有人告诉他。
这年头的会议准备有点粗糙,与会者可没有人手一份的会议流程手册。
再说他一个编外的蹭会人员,不知道这情况也不奇怪。
看出来他心动,吴镇武继续说,“启功先生可是领导小组成员,一会忙完了,我们一起去拜访先生。”
说完,露出一个你懂的眼色,显然,这家伙也心动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
因为第一次举办这种大型的学术活动,主办方多少有些缺乏经验。
作为一个前世经常蹭会的学术油子,苏亦对这些流程不要太熟悉。
成为主办方临时工作人员以后,他也在力所能及的小事上查缺补漏。
当然,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
比如,闲着无聊的时候,拉着吴镇武编撰了一份会议手册。
敲定好与会人员名单以及会议流程,再弄积分手抄版。
然后,晚上他们几个研究生就借着送会议手册的名义敲门启功先生的房门。
启功先生的再书法方面的自然声名远扬,然而,这一次会议是古文字学界的主场,并不是书画艺术交流,他被邀请过来,也是因为他在碑文方面的研究造诣而非书法造诣。
因此,参会的各位先生心思自然不在他的身上,或者说不在他的书法墨宝上,十年过去,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学界盛会,大家的心思都在讨论学术成果上了,也没有哪位先生把心思花在跟启动先生求墨宝上。
于是,就便宜苏亦他们这些小辈了。
作为古文字学界泰斗,于省吾恢复高考以后的首届研究生都招了不少人,加上吴镇武一共有五人,人数跟宿白先生旗鼓相当,这在学界也是独一份。
除了吴镇武外,其他四人年纪都偏大,其中两位都35岁了,跟姚华山差不多。
但四人当中,吴镇武年纪小,比较活跃,因此,也是他带着苏亦过来敲门启功先生的房门。
把会议手册送后,他们俩挤眉弄眼,老先生就知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问明来意之后,启动先生笑道,“这一次来的都是大脑袋壳的人,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去找他们,却来找我,本末倒置了吧?”
他口中的大脑袋壳的人,就是其他学问大的老前辈。
能够看得懂甲骨文这样的天书的老前辈,可不就是一个个都是脑容量都异于常人的大脑袋壳的人。
苏亦自然不能说,其他先生的签名的都被他收入囊中,只能说道,“我们对先生仰慕已经,难得有机会遇见先生,不想遗憾终身。”
得,遗憾终身这样的词汇都整出来了。
启功先生也扛不住了。
又见到他年纪小,有些疑惑,刚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吴镇武助攻就来了。
“先生,苏亦是新会人,是援庵先生的小老乡,因此,听到先生也参加会议的时候,就激动得不行。”
有了吴镇武的主动,苏亦接下来的开场白就更加顺利成章了。
“我爷爷是美术老师,酷好书法,尤其推崇援庵先生的书法,也时常跟我讲援庵先生跟元白先生您的故事,再加上,我到北大读书以后,也经常听刘乃和先生的课,只是有些遗憾,今年您没有给我们开课,不然……”
“原来你这个小家伙是北大的。”启动先生说完,又问,“你是谁的弟子?”
“师从季庚先生!”苏亦赶紧自报家门,“今年跟随着季庚师学习佛教考古。”
启功先生听到这里,又有些疑惑了,“不对啊,你个小家伙研究佛教考古,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苏亦坦白,“我是跟高铭、邹恒两位先生过来的,主要是年纪太小,几位先生觉得应该带我过来见识一下世面。”
旁边的吴镇武察觉气氛不对,赶紧解释,“苏亦这段时间都跟随着高铭先生学习古文字,再加上家学渊源,并不是外行。”
启功先生却笑道,“别担心,你个小家伙能够花心思在古文字上,是学界之幸,我们这些老家伙巴不得后继有人,把这门学问发扬光大。”
勉励完苏亦几句,看着旁边急得不行吴镇武,老先生笑道,“刷,今晚就刷!找个安静的房间,到时候,你们别忘了找印泥来。”
他口中的刷,自然是刷书。
是借用《海岳名言》里面关于米芾“臣书刷字”的典故。
文章里面还借用米芾之口评说,“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也从这里面看出来米芾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