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身子晃荡,眼底一时没有焦距。
他耳边都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他看见大臣们的嘴一开一合,他看见他们指着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但他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是不是那个姓韩的,又对他用了什么术法?
让他失聪了?
太上皇环顾一周,并没有看见韩献。
但他耳朵里,渐渐有了声音……
“老糊涂了!”
“对不起萧家列祖列宗啊!”
“等将来,绝不能葬入皇陵!”
“求皇上为了大梁江山,软禁太上皇!”
“自古忠孝两难全!皇上,您不只是一个人的儿子,您更是大梁的天子啊!”
……
太上皇听见了。
他却恨不得自己没听见。
他眉头拧得死死的……他错了吗?他为何不能葬入皇陵?为什么要软禁他?他乃一代明君!
在他为帝期间,两次出现“紫气”征兆!说明上苍也认为他是明君!
他求长生,求去往仙境……有什么错?
太上皇以为,他只是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他却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只不过,大臣们叫嚣着表忠心的声音太响亮。
他的话音,只有身边的几个宫人听见了。
宫人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嫌弃鄙夷之态。
甚至连扶着他的手,都往后缩了缩……若非职责所在,他们甚至想撒手不管了。
萧云杰脸色灰败的看着此情此景,他呵呵冷笑,笑出了眼泪。
“太上皇也有今天!我爹在九泉之下看见,也能安息了吧!”
“朕……朕打死你个逆畜!”太上皇冲上前去,要夺带刀侍卫的刀,他想砍死萧云杰。
带刀侍卫早就预判了他的动作,纷纷闪开。
太上皇夺不来刀,脱下自己的鞋,抓着鞋往萧云杰头上、脸上甩。
“你爹的聪明,你是一点儿没学来,你爹的冲动,你学了个十成十!”太上皇一边甩一边骂,“看朕今日不打死你!”
萧昱辰使了个眼色,太监们连忙上前,拉住太上皇。
“放开朕!朕要打死他!”
“太上皇,顾惜身体呀!”
两个高大的太监,有力气得很,架着他便离开了行宫门前。
太上皇离开之后,混乱的场面,稍显平静。
众臣子仍旧规劝,“求皇上软禁太上皇,逐出宫中所有道士!绝不能让齐国用奸计蚕食我大梁!”
“太上皇年事已高,早该彻底放手朝政,他却总是指手画脚,原本就不合规矩。”
“皇上仁孝之心,臣等皆知,但求皇上为大义,为大梁江山,为万民……莫让太上皇再掺和了!”
……
太上皇若是知道,他出来“捞”萧云杰,没捞着。
反而把他自己搭进去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听信周凌风的托梦。
倒是大臣们,从一开始听闻太上皇,为废太子遗孤病倒,来到行宫门前跪谏。
到如今,众口同声,求他不要为了孝道,容让太上皇……
态度是直接来了个大逆转。
那些先前跪地“谏言”的大臣们,现在一个个像鹌鹑似得,缩到最后头,脸儿都不敢露。
温锦清了清嗓子。
她深深看了萧昱辰一眼。
虽说他是皇帝,但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侄儿。
他现在顺水推舟,顺着大臣们的意思,答应“软禁太上皇、砍了萧云杰”。
但等大臣们的情绪过去,背锅的还是皇帝自个儿。
嘴长在大臣们脸上,他们今日能说你是“明君”,明日就能骂你“枉顾人伦亲情”。
所以,皇帝这个位置,纵享荣华富贵,极致权柄的同时,也并非真的自由自在。
温锦起身道,“众位大臣都是朝廷肱骨重臣,你们的声音便代表了大梁大部分的声音,皇上必定慎重考虑。
“太上皇年事已高,难免有做事糊涂的时候。
“萧云杰少年丧父,如今又正是最冲动的年纪,被人蒙蔽利用,也算人之常情。”
温锦话音落地,大臣们的声音总算小了许多。
萧云杰猛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温锦也看着他道,“你昨日说,上次秋猎时,若非本宫救你,你早就死了。
“你提这件事做什么?是想借昔日的情分,让本宫今日再救你一次吗?”
萧云杰轻哼一声,事已至此,他也自暴自弃,不忍了。
他连齐国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别假惺惺了,你恨不得我立时死,你怎么会救我?”
温锦摇了摇头,“你没做过母亲,不明白一个母亲的心。”
她说的很慢,语气和眼神都很温柔。
周围臣子们暗暗吸气,似乎是担心,温锦有“妇人之仁”。
萧云杰冷笑一声,“我今日着了你们的道了……你就别装了。”
温锦摇摇头,“本宫知道你好面子,事到如今,你恐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