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了。”
这是朱瞻基和杨荣进营内,听到的第一句话。
“皇上(爷爷)~”
朱瞻基还好,他早就知道了,杨荣却吓白了脸,觉得简直不可置信。
皇帝上个月还骑着马,同他们一起砍杀敌人,怎么这就不行了呢?
他本以为,皇帝只不过有些风寒,过几天也就好了。
“在京城的时候,就不行了。”朱棣看着杨荣,不慌不忙地解释:“我有些事情,要和你们交代。”
他语气平淡,全然不怕死亡。
杨荣一愣,不敢说话,忙要从凳子上起来跪下,恭听圣言,却被朱棣阻止。
朱瞻基微微背过身,微微红着眼,并没有说话。
“都说先有国才有家。”老爷子慢慢地道:“那咱们,就先来说国事吧。”
“大孙子,我前段时间,同你和你爹说,要你们坚持我的国策的事情,你要好好斟酌。
我虽然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也会想错、做错、教错。
打击草原部落防止他们做大,培养可用将领,为你出征,这是你要做的。
但另一方面,你也要学你爹的仁政,休养生息,让老百姓缓口气儿。
不要学我,被百姓骂、被言官骂、被儿子不理解,将来或许还要被史官骂。”
每个当皇帝的,都怕自己成为遗臭万年的昏君。
他也怕!
可他也明白,史书的重要性,他知道,自己不能让史官太昧着良心写。
也罢。
反正他眼睛一闭,就去了地下,也看不着史官写了什么,看不见,就不会生气。
功与过,就留给后人评说吧。
朱瞻基劝道:“爷爷,您别这样说,他们不……”
了解您,三个字还没说完,朱棣就抬手阻止了他,继续慢慢地往下说着。
“原吉是好的,你要善待他,重用他。
我关进去的那些大臣,只要是没杀的,还有几分能力的,都让你爹把他们放了,官复原职。”
如此,他们会感激儿孙父子,更死心塌地为他们办事,为大明办事。
“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了。”朱棣伸手,擦了擦孙子的泪,笑道:“国事说完了,咱们就来说家事。”
“我长成的,有三个儿子。”
“老大此人厚道,若是让他当皇帝,必然能成为一代仁君,除了身子不好,别的我不担心他什么。”
“只是,老二……”
朱棣说起二儿子,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这两年,每每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想起他当初独自一人一马,前来结营的时候了。”
“他那会儿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却已经不畏生死,为我挡住了敌人的刀枪,把我从敌人手中救走。”
“他说:爹,有儿子在,您别怕。”
“我还记得,当时我看着老二的那个样子,不知怎的,就想起老大那副是弱不禁风的身子,脑子一热,便脱口而出: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可说完了,我又开始后悔,可话已经说出口,就像倒在沙地的水,收不回来了。”
朱瞻基听着这些往事,心中的愧疚越发浓郁。
朱棣继续:“我也知道,老二和我性子最像,他要是当了皇帝,肯定会和我一样,不管国事,天天打仗。”
“可是,我那是有老大帮衬,他没有像我一样,有个能力出众的儿子啊。”
“所以我想了十几年,还是觉得老大最适合当皇帝。”
“大孙子,你二叔就是个臭丘八,他不懂事,你和你爹作为长房,别和他计较,凡事要多包容,不管如何,不要杀他。”
朱棣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老二会走上自己这条路。
老大可不是建文,老二身份也没有如姚广孝一般的谋士,他不会成的,可造反却也没有好下场。
他担心啊!
朱瞻基愧疚地不敢抬头,但脑袋还是不停地点的。
朱棣想了想道:“我下道遗诏,就封瞻圻为汉王世子吧,希望他们父子,能冰释前嫌。”
其实,他想的是。
若是老二真的造反,凭他对孙子的了解,肯定会把老二一家灭门。
但也不一定,若是为了仁慈之名,或许还会网开一面。
瞻圻和老二父子俩水火不容,也许能给老二留下一条血脉。
朱瞻基完全不敢吭声,他是爷爷亲手带大的,他当然知道,爷爷这么做,想的是什么了。
但是很遗憾,他并没有放过当时已经成为庶人的堂哥。
“老三是个捣蛋鬼。”朱棣说起老三,脸上多了抹慈爱。。
“从小就到处惹祸,她娘拿着棍子在后边追,他在前边跑,跑不过就去找两个哥哥求庇佑。”
“常常惹的他娘,把他两个哥哥一块儿罚了。
他觉得愧疚,看着俩哥哥的伤口,就伤心地哭。
可他不长记性,下回该惹祸还得惹祸,惹祸了还得去找哥哥帮忙。”
他知错认错都非常快,可惜他从来不改。
朱棣想起老三小时候,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都是为人父的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