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石榴才四岁。
所幸那人伢子还算有良心,对这姑娘也还算照顾。
路上,瞧着不和善的人家,人伢子通通不肯卖,而好的人家,却也嫌弃她是个瞧着不太机灵的,不肯买。
两年后,人伢子辗转到了兖州府,遇到了正在给姑娘选小丫头的周氏。
周氏看重这姑娘便宜,人伢子只收了个伙食费,再加上她刚好和自家女儿年纪相仿,便想把她买回去。
人伢子把她的身世都说了,还抹着泪道:“这孩子可怜,是亲眼瞧着爹娘被活活烧死的,虽说为了吃口饱饭,只能卖身为奴。”
“但还是得请娘子待她好些,就当是做好事了。”
听说那人伢子本来是想自己养着这姑娘的,但他婆娘却死活不同意,直言她不是开寺庙的。
加上他家里已经有了四子两女,再养一个也确实压力大,便也只能作罢。
周氏虽然是个天天琢磨,怎么让家族门第往上走的妇人,但她心肠并不坏,对石榴倒是好的。
进宫前,周氏还对她道:“你和太孙妃年纪差不多,不如你就留在家里,我给你说个人家,你好好过日子吧?”
可惜石榴并不愿意,也不想让太孙妃独自进宫。
她道:“奴婢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是从小陪太孙妃到大的。”
“太孙妃进宫后身边没信任的人陪着怎么行,奴婢陪着说说话也好啊。”
就这样,石榴跟着原主进了宫。
这会,听闻家乡再次被倭寇进犯,她的眼泪便直直地掉下来。
“这帮杀千刀的,抢粮食便抢粮食,杀人烧屋算怎么回事,坏事做尽,也不怕遭天谴么?”
虽然当时她年纪小,可因为事情太过可怕,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现在也不知道舅舅他们怎么样了,可还活着吗?
景舒轻声问道:“你在那边,可是还有亲人在?”
石榴哭着点点头:“舅舅一家,还有好几家亲戚都在。”
“太孙妃,您说那些倭寇,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从不反抗,他们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呢?”
四岁时的大火,爹娘的惨叫,在她脑海中记忆深刻。
多年以后,自己的亲戚们,也可能死在了这帮倭寇手中,叫她怎么不恨?
“别难过了。”景舒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泪:“还记得你舅舅他们的名字吗?我让人去打听打听,若是还活着,就把他们接来北平。”
石榴点点头,表示记得,然后从自己香囊里拿出一张纸条。
纸张有些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却勉强还能看猜到上面的字。
“这是舅舅,当初求人伢子写的,就怕奴婢记不住家里人的名字,舅舅姓魏,名宜年。”
“奴婢记得母亲说过,舅舅的名字是个落魄秀才取的,是我们村最好听的名字,一打听大家都知道。”
这时候的普通百姓家庭贫困,饭都吃不饱了,就更别说什么读书识字了。
男孩子的名字,就是姓后面加上排行。
女孩子就是:大妞二妞三妞,或者桃花梨花……
嗯,魏宜年这个名字,确实是很有辨识力的。
于是,景舒便给周氏传了话,让胡家帮忙找找。
胡老爹便给福州的锦衣卫去了信,那边的人见太孙妃的娘家有求,便也都上了心尽力打听。
没多久就回了话,这魏家,包括他的所有亲戚,都死了个干净,连门前的果树都烧没了。
景舒把信递给石榴,有些难过于海边百姓的命运,眼底也有些微红:“石榴,节哀顺变。”
这些百姓有什么错?
做什么一条活路都不给人家呢?
石榴哭得很难过,她年少时没了自己的爹娘,好不容易长大了,却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她大抵是太难过了,当天晚上就给魇住了。
第二日便起不来,病倒在床上了,景舒让人去抓了草药,又亲自端着药去她屋里看她。
“好好难过一场,日子还是要过的,你家就剩下你一个血脉了,你可千万要想开些。”
她承认,自己刚来的时候,确实有些嫌弃这丫头有些多话,而且有些不知轻重,咋咋呼呼的感觉。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自己和原主都是忠心的,是个忠心善良的小姑娘。
景舒希望她好好的!
“姑娘。”石榴这会儿没有喊太孙妃,而是喊了从前的称呼:“奴婢想出趟宫,去三清观给家人设个灵位,请姑娘怜悯。”
从前舅舅在,还有人给爹娘供奉。
如今舅舅他们也走了,若是自己不能供奉,他们在地下可怎么办?
景舒是护士,按道理说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
但朱瞻基那厮都能重生,自己也能穿越,说不定这东西是真的存在呢?
再说这也是石榴的一片孝心,她便点头答应了。
景舒大手一挥,道:“所需费用,从我账上出,蕊初管着账呢,你直接问她拿就行了。”
奉天殿。
朱棣跟郑和诉苦:“都不让朕打仗,都说朕不该打仗。”
“你看啊,现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