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便是心无旁骛,手上也只是淡淡的一层薄茧。
金蝉子的眼中有天地,有众生,有万物,世间万物皆属平等,在他眼中并无两样。
他尊崇的并非西天灵山高高在上的现世佛,而是他心中的佛。
而玄奘他的佛是佛经中的佛,是不知道为什么尊崇而尊崇的佛。
他害怕妖,害怕一切未知事物,害怕凶猛的野兽,害怕长相丑陋之人,以美丑来辨别。
胆小,怯弱。
相信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玄奘除了对佛十分忠诚之外,并无任何亮眼之处。
半晌,容白她才缓缓地闭上眼睛,纤细的手指如同往常获取安全感一样,拂了一下臂弯上的混天绫,掩盖住眼中的烦躁。
玄奘...还是金蝉子,她明明可以确认玄奘并没有金蝉子的记忆,对妖也是如一个噗通人一般闻风丧胆,下意识的便十分忌惮。
可为什么会做出替她擦泪的举措。
更何况那一句:小白,不哭。
只可能只能是金蝉子一人说的话。
分明现在她的法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早就不害怕气候的转变,但一阵微风吹来,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要被冻僵。
四肢百骸的血液斗朝一个方向流动,心脏内的剧烈跳动便是怎么也平息不了。
就好像无数的虫蚁爬上她的身体,朝她的心脏啃咬着。
金蝉子的记忆觉醒,成为她这一盘计划之中没有料到的一个变动。
因为心慌的缘故,原本整齐的发丝也在不经意间散落了些许。
伴随着夜色逐渐吹进来的微风,缓缓吹起他的发丝,相较于刚才她面对着孙悟空,引诱孙悟空去西天找如来佛祖时候的疯狂,现在的她多了些许颓败与烦闷。
她讨厌所有不按照计划出现的事情。
这会让容白再一次回到从前她扎根在地里,有了灵识却无任何希望化形,只能堪堪等死的时候。
生死不由人,只能被动着等待着死亡。
甚至她的死亡不会有任何的变动,不会影响任何人任何事。
不行,她拼尽所有要的不是这个局面。
金蝉子有没有记忆都并无不会影响她,甚至还会为她和旧情之事加上几分真相。
——她就是和金蝉子有情。
——若她不能修成正果,金蝉子一辈子都到不了西天灵山。
双赢之事,佛祖何乐而不为?
“大王大王,土地公说有要事来找您禀明。”
锦红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场绵长的寂静。
容白长吁一声,知道这个时间土地公来找她,必定是来跟她说孙悟空之事。
起身看着在榻上正在沉睡的玄奘,心里的所有种种,此刻全部抛掷在脑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孙悟空已经上了灵山,是成是败,就在这一次了。
金蝉子,多谢你的成全。
-
榻上沉睡的人随着她的起身,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和煦的眼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身穿朱红色衣裙逐渐离开的身影。
他启唇想要开口叫住眼前的人,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那道身影刚刚走到殿门前,金蝉子便率先听到了一声噗通在地之声。
一道陌生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高喊着:“郎君!”
容白浑身僵硬,只觉自己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一步一步的朝后退着。
从前她对玄奘做的事,如今翻了个个。
哪吒一步一步缓慢得走进殿内,没有看地上普通跪下已经腿软了的锦红一眼。
视线在影影绰绰之中,直直地盯着容白眼眸之中的不可置信和浑身轻颤的身影,一步步的朝她逼近。
见容白知道害怕,又流露出了那种泫然欲泣的眼神,就连身形都在轻颤。
哪吒歪了歪头不愿意再看。
昔日他从灵山将他带出来,也未曾见着他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偷吃香花宝烛,实则与佛子有情。
她真大胆,一直都在骗她。
秋水盈眸,青山远黛。
没有谁比他知道容白有多会骗人。
视线飞速的划过到后面被遮挡住的水镜,一干二净的桌案,和在榻上正在躺着的臭和尚。
将这一切尽收在眼底之中,哪吒缓缓露出一个笑意。
“小白,你躲什么?”
容白所做的所有计划之中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一个可能。
一日!
指谢短短的一日之内,只要孙大圣去西天请来如来佛祖,这一切一切只会在收尾的时候才会让哪咤发现。
可现在怎么会......
容白仓皇的下意识率先移开的眼睛不敢看哪吒,下一瞬强装镇定挤出一个笑容开口。
“哥...哥哥...”
她该怎么解释该怎么解释她抓了这个和尚,该怎么解释她把神牌移到了别处?
哪吒又到底知晓了多少,可混天绫分明没有监视的功能。
有此功效的水镜早就被她用锦缎给遮掩起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