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后为大,是封建强压给女子的枷锁,且彻底摆脱是遥遥无望的。
王氏娘家并非像是唐氏这般有所依仗,跟王尚书的诰命母亲比起来算是门不当户不对。
当年钟情,王尚书跪在祠堂里三日三夜发愿说,若是不能娶妻为她,以后便是远遁红尘直接到万福寺落发为僧。
诰命母亲见他决绝,才不得不点头应允的娶了王氏进门。可刑部尚书的院里却从未有过哪日是安生的。
晨昏定省,伺候婆母是无需多说的。陪着诰命婆母去宴请时,总要攥着掌心才能够忍得住那般轻视和调侃奚落。
出嫁三年都没有动静,如今府邸里的妾室倒是一日日的仗着婆母的喜爱荣宠慢慢爬到她的头顶来,刑部尚书府邸里,大事小情竟然都需要问过妾室才能够决断。
这过冬的衣物绸缎料子,竟然都要让妾室先挑选,放在哪家都是没有这般如此的道理。
王氏和尚书之间的情意仍旧在,却也被消磨掉了不少。
每日夜里,看着尚书从朝堂回来有些疲倦的模样,王氏也不忍心将府邸里的琐事和委屈与他细细说着,尚书看她那般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多次跟诰命母亲争执却也无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尽量躲避着跟妾室碰面的机会,却避无可避的每月都要去一趟。
“我的婆母将山珍海味近是扔到偏院去,日日都握着妾室的掌心嘘寒问暖,对我却从不问过两句。偶尔撞见也都是冷眼,这般日子……你让我放宽心,我倒是如何才能够放宽心?”王氏用绢帕抹着泪。
苏玉让她放宽心,将心理情绪抒发出来,便得有眼前的一幕。
“我从前竟然是不知,她竟如此欺负人,是看着你没有靠山。哪日我便到你府邸里做客两日,给你撞撞脸面,看哪个还敢再骑到头顶来。妾室说白了,是给咱们提鞋伺候的丫鬟,给些颜面便称姨娘,可若是给脸不要脸,那便是要直接家法惩罚的,谁也拦不住。你的性子怎能够忍耐至今?”
唐氏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也是令人瞠目结舌,有着股子豪爽和流气。
“你去暂住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谁都不可能一辈子在府邸里陪着我。婆母可能会看在你的颜面上对我有几分客气,可你若是走了,便会变本加厉。这样莫不如始终如一,也不会有着什么期待。”王氏说罢,看着百花茶就像看着冷酒似的,有些醉意和泪眼朦胧。
苏玉叹口气,轻声说道,“我劝夫人将此事暂缓,也莫要跟妾室争一时高低。”
“妹妹,听闻你的夫君也是从未纳妾,便是不知若夫妻有隔阂,想要消减就比登天还难。”唐氏摇头,想要劝着苏玉,别在此种当口故意往王氏的心窝子里插刀。
可苏玉却没有停顿,反倒是直言劝说,“婆母对你不待见的归根缘由是无所出,论家世背景,那妾室也不过就占着是旁支的有些血脉关系在罢了。”
可论起血脉亲情,谁又能够比得过乖孙儿或者乖孙女来得亲近呢?母凭子贵,既然是在此处,便也有着它的道理。
“那妾室就算是闹翻天,只要尚书心底有您,也是闹不起什么风浪的。她想要替您管着家里的那些琐碎繁杂的事情,你便将苦活累活都交由她去做。到时候让丫鬟仆从们对她有怨言,更是人心会向着您。”
“您若是信我,便安安心心的调养身子,只要有动静,难道婆母还会像是现在这般对你冷待么?”
孰轻孰重,有些时候便是要做出取舍选择的。掌家之权,又并非是什么活物会长着两条腿跑开,等子嗣安稳落地,得了婆母的关心,身为正室夫人自然是要收回的。甭管妾室做了什么苦活累活都是给她做嫁衣罢了。
“若是尚书对那位妾室心里有着几分怜悯,我倒是也不会劝您如此。可眼下看来,尚书大人心里只有您,那还惧怕什么呢?”
苏玉并不会宽慰人,只是会将事情的利弊都给捋顺清楚以后,让旁人来做选择。
起初王氏还以为苏玉是没有将自己的苦楚放在心上,如今却是有些感激,心里对她也有几分偏信,道,“苏妹妹所言不错,从前是我转不过弯来,让自己困在了那里。”
从医娘到苏妹妹,看来在王氏心底,苏玉也是得了些心的。
“妹妹的言谈举止,都让我佩服。你若是身为男子,怕是朝廷栋梁之才。”唐氏看着苏玉,毫不避讳夸赞之意。
苏玉听闻却愣住片刻,随即笑着轻声说,“若是心中自有沟壑和信念,即便是女儿身,能够做到的事情同样有许多。这世间并没有什么是男子能做而女子不行的。”
妄自菲薄,不是苏玉的性格。
“若是有想要达成的事情,我定然会不惜余力和不吝手段。我也自然信,我会比寻常男儿郎做的更好。”
就像是医术,从前读医学院的时候就总是听教授说,能够站在手术台上的医生里,女医生是罕见的,可苏玉却不信邪,偏偏要比那些教授们中意的高材生的师兄们做的更好,让他们哑口无言。
唐双儿看着苏玉的侧脸,忽然觉得,她心底有着几分向往,想要成为像是苏玉这般的女子。
“好,此话说的痛快!”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