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陆唯一直在她微博下面活跃得很,他也来了她的生日烧烤局等等,他们两个也算在一个小圈子里,但其实他们两讲真不是很熟。
确切说,陆唯似乎跟谁都没有很熟,别看他花团锦簇的谁都是他朋友,真说起来,除了他在实验班的发小许意(黄玉琳男朋友),你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平日里笑脸相迎,心里又有几分真情。
他自己没有真情,却又盼着别人能对他真心相待。
谁不是用笑容掩盖心里的苦痛,就,挺——可怜的——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一个丫鬟不可怜你自己,去可怜你锦衣玉食的主子?”
虽然不合时宜,也算合时宜,操心什么有钱人的烦恼,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
岑淑慎指了指陆唯好像被地上的钢筋割破的手臂,嘴里想说什么,却突然冒出来一句,“你不冷吗?”他就穿了件短袖,冻得嘴唇泛白。
陆唯嗤笑地摇了摇头。
她也没问,他也没说,两人很默契地并排坐在医务室里涂药。
第一个憋不住的是陆唯:“你不问我什么吗?”
“我问你,你会说吗?”岑淑慎用碘伏把自己磨破的手掌里里外外消三遍,她手上没什么伤口,连包扎都不需要。
“不会。”陆唯沉默了片刻,失笑摇头。
“……那我还问什么。”岑淑慎想不通他说这废话干嘛。
陆唯用纱布摁住了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淋漓,很快猩红的血就浸透了纱布,看着就疼,但陆唯脸上平静的表情像是受伤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样,冷静到近乎凉薄。
岑淑慎的眼睛忍不住往他的手臂上飘,“你要不要去打一支破伤风?”
“怎么,担心我?”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疼痛显得有些龇牙咧嘴。
当她没说,她就知道这个人张开嘴就能破坏掉他所有正经的气息,只要张嘴帅气度-80%,岑淑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搭理他。
“像我这么受欢迎的人,你担心我也不丢人——”陆唯那张清俊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虚假得很。
“……”岑淑慎默默往旁边挪了点,“你一定要这么讲话吗?不这么讲话,你是不会讲话了吗?”
“……”陆唯脸上虚假的笑容隐去了,神情显得很忧虑,他低垂着眼睫时,投下一片仿佛忧悒的疏朗阴影,莫名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忧郁。
岑淑慎合上了嘴,又艰难地扒开:“你被钢筋刮到了,一定要打支破伤风的,不然很危险,运气不好的话肌肉痉挛致死,而且你这个伤太重了,还是让医生看一下吧?”
“你让你爸爸来接你吧?”她记得上次在派出所,他爸爸来得可快了。
“我爸?”他脸上滑过一瞬的讥诮和刻薄,然后轻笑起来,“他工作忙,就不麻烦他了。”
岑淑慎已经感觉到这是个糟糕透顶的话题,她没有问下去。
陆唯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实在没什么人陪我看病,岑淑慎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陪我去下医院?”
岑淑慎不情不愿地问他:“你没有别的亲人或者朋友吗?”
“陆唯轻轻叹了口气:”我妈妈,身体不太好,许意最近在搞竞赛啊,我怎么好打扰他——”
“合着就我逃课被你逮到了呗。“岑淑慎嘟哝一句。
“没事,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去医院。”他随意地缠好胳膊,“虽然我,也没有那么想跳河吧,但还是谢谢你。”
“……”这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岑淑慎也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跟你去看还不行吗,服了你了。”
陆唯笑得很疏朗:“谢谢你哦。”终于不是假笑了。
岑淑慎瞥了一眼他分明的下颌骨轮廓,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让我先跟我朋友和爸爸说一声,我让我爸爸一会晚上到医院门口接我。”
谁知道陆唯是不是好东西,防人之心不可无。
陆唯脸上笑意更深:“那当然,总不能让人以为我跟你私奔去了。”
“……”正经不过三秒,岑淑慎想伸手揍他,又想起他身上的伤口,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其实在上个学期的前几个月,陆唯一直很执着地在尬撩岑淑慎,非要说的话其实算见色起意,他平日里撩的女孩子不知凡几,说实话,他这人没道德到哪里去,但又说实话,有些女孩子也没道德到哪里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永远不要相信你能感化一个感情上的浪子。
他最擅长的方式,就是用金钱同化一切危机,把一切都留在他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的小小框架里,这对于绝大多数高中生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世界。
但一旦发现你值得尊重,他就会足够尊重你。
尊重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岑淑慎就赢得了尊重,但不妨碍她对他开始的试探感到反感。
眼下的陆唯,也许真不是故意的,他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又很介意别人看到他的伤口,只能用层层虚假的面具把自己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