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小头一激灵,回头看神坛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和乾坤将闭上眼,也不忍去看滇王的容貌,怕做噩梦。
“咦?”
骷髅在地面如风火轮乱转,滇王踩着人头进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寸小头。
知道寸小头是庙祝,滇王并未放在眼里。
那眼珠子一瞪。
嘶!
冥水庙神坛上,赫然供着大黑天王。
体如金刚,怒目凶眉。
大黑天一旁,还有罗汉掠阵,也是法相肃穆,宝器庄严。
本以为冥水庙没了神像,可以肆无忌惮。冷不丁瞧见大黑天又回来了,滇王心中犯嘀咕,咕噜咕噜旋转的人头也停住。
“寸小头。”
滇王幽幽贴了上来,寒气冻得人毛孔结冰。
寸小头跪下去磕头:“大王万岁。”
“神像是咋回事?是,是你摆上去的?”
“回禀大王,正是小人。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冥水庙没了大黑天,不像那么回事。城里出钱,又给大黑天重塑金身,连夜供在庙里,刚刚才摆上去。”
“你。”
滇王凶神恶煞,恨不得活沁了寸小头的血。
寸小头从地上爬起来:“不知大王驾临,有何指教?”
见寸小头两条腿抖成面筋,滇王起了疑心,阴阳怪气问:“你抖啥?”
“我,我冷。”
“开春了还冷?”
“哈欠,哈欠。我感冒,感冒了。”
寸小头吓得声音都变了。
滇王那张蛇精脸没有重量,轻飘飘犹如一层纸壳子,搁在他眼帘晃动。
大黑天坐镇冥水庙,滇王不敢乱来。心中怨毒,便想害了寸小头性命。按照山海居士的吩咐,寸小头一个滑跪,把滇王吓一跳。
“今日祭祀大黑天,留下不少贡品,不知大王有没有兴趣赏脸,享用一番?”
滇王浸死在抚仙湖,化为水鬼,也就吃些腐尸烂肉,不曾享人间香火。见寸小头这么识趣,滇王食指大动,心想吃了贡品,再剖此人心肝。
寸小头立刻搬来一张桌子,却不着急上菜。
故意拖延:“大王赏脸,小人三生有幸,不知大王喜欢些什么饭食?冷的还是热的,甜的还是酸的,炖菜炒菜,煎煮烹炸,河里游的鱼,山里跑的鸡,天上飞的雁,小人一定让大王吃舒服了。”
由于大黑天就在神坛上,滇王心存忌惮,不敢原形毕露。
端起大王架子:“说说具体有啥。”
“得嘞。”
寸小头低眉顺眼,来了一段报菜名。
要说滇土的美食,那真多如牛毛,酸甜苦辣各色都有。滇王虽是王主,落在水中化鬼,却也不知人间有如此美味。
且听了。
虫草汽锅鸡,酸辣木耳丝。
羊肉火锅菠萝饭,凉拌粉丝炸春卷。牛肝菌、青头菌一锅炒,贡山烩双宝垫底,大理夹沙乳扇开胃,生皮蘸甜面酱油辣子,烤鸭铺葱丝卷卷一口吞。
烧豆腐、红三剁、酥油山鸡、水晶鱼皮、酸菜煮鱼、油炸鱼酥、竹筒鸡竹筒饭坛子鸡山珍汤蘑菇烩。
一连报出几十样,说的口若悬河,滇王直吞唾沫。
想他一个两千年的水鬼,怎有机会享用如此多珍馐!
就是王爷,也不敢说一口气把滇土的美食吃遍了,那得活活撑死。
滇王贪得无厌,巴不得吃尽澄江城。
寸小头献殷勤:“不妨小的把这些菜都来一遍,让大王享用?”
“哎呀,如此多佳肴,皆是民脂民膏,本王怎能如此奢靡?”滇王假惺惺推脱。
寸小头连忙拍马屁:“大王之恩,遍布海内,天下敬仰,几十道饭菜算啥。吃不完的,赏给下面人,不得供在祖宗祠堂,感激大王天恩?”
一听马屁,滇王眉开眼笑,那张恐怖的脸,也显得柔和。
寸小头屁颠屁颠绕到后堂,先把湿漉漉的裤子换了,拿香烛纸钱折的烧鸡、蘑菇,给滇王端出去,再说让大厨开火,等几小时再上硬菜。
滇王不知是计,一时忘了去水鬼塔转塔,心安理得让寸小头伺候。
本来计划顺利。
偏偏没多久,外头出事了!
钟表这东西,自康熙以来传入中国,所用之人非富即贵。平民百姓不必讲究,什么洋表机械表石英表忒难伺候,还是养只鸡划算。
澄江城是古城。
城内有专司打更人,每过一个时辰,便拿水火令旗、铜锣、刁斗,沿当阳大街边走边喊,告知全城人时间。
却差点害死寸小头!
本来将滇王哄的晕头转向,只等天亮熬过大劫。不料滇王正高兴呢,外头的更夫沿当阳大街,开始敲打时间。
悠扬声音传遍千门万户:“梆梆,梆梆。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海不扬波,天下太平咯!梆梆。”
滇王吃了一惊。
原来已经过了子夜,推开寸小头,急忙忙要往水鬼塔去。
寸小头哭丧脸:“大王,还有几道硬菜呢。”
“好个小鬼,竟差点坏了本王大事!”滇王横着眉毛,薄薄的脸颊爬满尸斑,一层金黄色尸油裹成蜡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