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
燕儿三狞笑声。
正是混沌未分,野外无人。既然老头多管闲事,索性乱枪打死,将尸体塞在盗洞,也算燕三爷一分仁义。
燕儿三如此琢磨,将格格头掷在脚下,伸出左手按出匣子炮,右手藏于衣后。
面对燕儿三的小动作,老头视若无睹。
慢慢吞吞,将身后一干大秤解下。
“天地有公道,公道在人心。人心若无存,自有定盘星。”
定盘星,就是秤杆上第一颗星,是天地间最公道最平衡的位置。老头手持大秤,身上气息瞬变,竟有虎豹之厉。
燕儿三吞了吞口水:“你到底是谁?”
老头道:“只称六两人心,不称金银铜铁。今日,你是还回人头,还是试一试我这大秤是否公道?”
杆秤始于殷商。
一斤十三两,上为北斗七星、南斗六星。杆秤一出,即为天下公理,欺人容易欺神难,差一分便有天谴。
始皇帝统一中国,人心不古,常有奸商欺诈。
遂规定一斤十六两。
在北斗南斗之上,加以福、禄、寿三星。为人处世,经商谋生,若缺斤少两,蒙骗人心,短一分少福,缺两分减禄,差三分无寿。
因此杆秤为天地间至公至正之物,民间曾有秤砣打僵尸之说。
一阵阴风吹过坟冢。
云开雾散,天地间洒下第一缕阳光,周遭雾气散去,正气凛然。
燕儿三瞪大眼,惊呼一声,左手摁住匣子炮抽出:“你是八奇之一定盘星?”
“自然。”
老头手持杆秤,替格格尸讨个公道。
燕儿三心生不屑。这老头又没武器,一副杆秤能杀人?
便拔出一把匣子炮瞄准:“定盘星,今日既然挡了燕三爷的路,明年今天,燕三爷给你烧纸。”
双方距离不过十步。
定盘星笑道:“你有双枪,一枪为明,一枪在暗,不妨将双枪都取出来。德式快慢机,一枪二十响,你方才打死灰仙,前后十五枪。从地宫出来,还来不及换弹匣吧?”
定盘星云淡风轻一席话,令燕儿三额头生汗。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撕破脸,燕儿三沉不住气,先扣动了扳机。
定盘星速度如鬼。
在枪声之前便出现在燕儿三面门。
将手一抬。
枪口移开,子弹与定盘星擦肩而过,连衣角都不曾伤毁半分!
“你。”
燕儿三瞠目欲裂。
一把匣子炮被定盘星握住,竟抽不出来。索性拔出暗枪,燕儿三从手掌扬起一缕灰土,准备暗算定盘星。
忽听定盘星道:“秤砣落地,生死自断。一斤十六,分毫不缺!”
话音刚落。
定盘星的手几乎与枪声齐平。
一枚六两秤砣飞入天空,遮住云中红日。定盘星避开暗枪,燕儿三吓得几乎发疯,方寸大乱,将二十五枪悉数打空。
定盘星鬼使神差出现在燕儿三身后,先将格格头拾取,顺势捡起一枚石头片:“二十五发毛瑟手枪弹,重约三两。也罢,老头子我从不亏欠一丝一毫,这枚石头子恰好也是三两,不缺你一分。”
不待燕儿三求饶。
石头子飞入他眉心,没有多余技巧,全是以手指大力将颅骨震碎!
石子穿透燕儿三脑袋。
燕儿三还保持着惊惧表情,躺卧地上,手脚抽搐几下,便命丧黄泉。
啪嗒。
燕儿三倒下后。
六两秤砣方才从空中掉在燕儿三身上,砸在他心口。
定盘星幽幽起身,叹道:“自古人心毒如鬼。你盗尸成性,本是取死之道,又割人头颅害杀地灵,你这颗心是坏了。六两,便是一颗人心的分量,过奈何桥吃孟婆汤时,别忘把这颗铁心带上!”
重新钻回盗洞,将格格头与尸体拼在一处。
借盗洞浮土,把灰仙埋了。
燕儿三的尸体仍倒在飞星墩一侧,瞪大着眼大张着嘴,只怕到死都没想明白。
定盘星拍了拍衣裳尘土,便转身离去。后背一根杆秤,既断生死,也断天公地道。
咻!
清晨薄雾,似开似散。
云翳中降下一只鸮鹰,落在定盘星肩头。
鸮鹰脚上,捆绑一封鸡毛信,为盗门标志,十万火急。
定盘星面露严肃,解开信封,原来是盗门魁首张保和、张四太爷发的急件。
看罢了书信,定盘星爽朗一笑,抚摸鸮鹰毛茸茸的脑袋:“魁首相邀,我定盘星岂会坐视不理?且回去禀报声,老夫日夜兼程赶往奉天,与东三省三千万同胞共赴国难!”
那鸮鹰似听得懂人言。
点了点头,长啸声,振翅飞入云中。
定盘星感叹:“到底是畜生自由自在,若我有这羽翼,乘风而起,三日可入奉天!”
说罢,定盘星又低头看书信,回头望向飞星墩:“这乱世,天不公,地不道,人心沦亡,连家国都岌岌可危。老夫虽能杀一奸贼,却不能除百万敌寇,也罢,先入奉天,再与张四太爷从长计议。”
民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