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这,这怎么办,快!快去拿水,不是,是拿药!也不是,水和药一起拿!”
温婉已经六神无主了,何止是无主,早已是飞魂儿了。
特别是她被僧人喊去,看见姜好支撑着浑身是血的花绝站在寺庙门前之时。
便差点当场归西。
现在,温婉站在禅房里,指挥着仅有的几名婢子,进进出出,沏茶换水请郎中。
姜好把花绝扶在软榻上,却没有让他躺下,而是斜靠着抱枕坐好。
然后,自己走到温婉面前,说道:“舅母,这天色已晚,再找郎中怕是寻不到,不知这寺庙里有没有会医术的寺僧,让他们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温婉的长睫毛忽闪忽闪,被她这么一问,恍然回神:“有的,有的,我记得净空大师便擅长医术。青荷,快随我去请净空大师。”
片刻后。
净空放于花绝脉搏上的手缓缓收回,他站起身,对着温婉和姜好说道:“阿弥陀佛,请两位女施主放心,这位公子只是失血过多,其余并无大碍,老衲开副药方,调养几日便好了。”
“那便有劳大师了。”温婉双手合十,对着净空感激地施礼道。
“阿弥陀佛。”净空喃喃念了一句佛号,随后转过身,带着门下弟子离开了禅房。
不多时。
便有小沙弥拿着止血药,剪刀和一些绷带走进来,他先是对着姜好说明来意,之后,便把药物放在案桌上。
花绝嘴唇泛白,阖着眼睛,迷迷糊糊之中,似觉得有人在逐渐接近他。
出于本能的反应,他瞬间抓住对方的肩膀便是狠戾一拧。
“花花,住手!”
一声惨叫伴随着惊呼。
花绝的额头冒有冷汗,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一转头,便见穿有僧服的小沙弥正脸色痛苦地捂着胳膊半跪在地上,而旁边,还立着姜好。
姜好蹲着身查看小沙弥的那条胳膊,软绵绵的,应是被折断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神情带有惶恐的温婉道:“舅母,麻烦你带着小师父去找净空大师看看,这里的事,便交给我吧。”
“这……”温婉皱起眉不太赞同,她刚刚可是亲眼看见花绝是如何扭断一个人的胳膊,现在要把姜好独自留在这里,她怎会同意。
“放心吧,舅母。”姜好瞧出了她的心意,安抚道“他刚才是昏迷着,所以是出于本能的防范,现在醒了也就没事了。”
“再者说,我相信花花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这番话说的毫无依据,可姜好就是如此确信——花绝不会伤害她。
温婉的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不过瞧了半晌,那两个人的神情依然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有特殊异色。
她点点头,对着姜好轻声道:“好吧,再怎说他都是救你的恩人,你来上药也算合情合理,不过……”
她用眼角瞥了一眼半倚靠在软枕上的花绝,又压低声音缓声道:“我把几名家仆留在禅房外,有什么难处大喊一声便可以了。”
就算吃亏,也不会是她吧……
姜好嘴角一动,点头应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出去,屋内便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剪影。
姜好走到床榻边,淡漠道:“脱衣,躺好。”
花绝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子幽光,他没有动,依然倚在原处。
都伤成什么样了,还装黄花大小子。
姜好不屑地轻嗤一声,直接上手去解他的衣带。
两世为人,她什么没经历过,自己乖乖脱了多省事,还非得她亲自动手。
花绝瞧着那熟练的解衣动作,眼睛里满是诧异。
“你……”
“你什么你。”姜好瞪他一眼,转身上榻半跪在他身后,伸出手撩开那乌黑的长发。
她拿过剪刀,开始边剪边脱。
外衫还好,可里面的衣衫便很难脱了,流淌而出的猩红血液早已凝固,使得皮肤与布料紧紧地黏在一起,若是强行脱下,一定会有撕皮割肉之痛。
她放下剪刀,对着花绝沉声道:“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知道吗。”
花绝垂下眼睫,不做声。
姜好伸手,慢慢地扯下嵌有玛瑙紫玉扣的金丝黑袍。
在花绝的后脊,皮肉翻卷的伤疤映入眼帘,原本凝固的鲜血再被拉扯,又缓缓流下艳红的珠子。
划过狰狞的结巴旧伤。
姜好的手有些抖,这样一个洁白的脊背,上面却错落着深浅不一的伤痕,新的,旧的,医治好的,无可救的。
坑坑洼洼,甚是可怖。
她伸出指尖,似柳絮点涟漪般轻轻触碰那些伤疤。
“疼么?”她问道。
花绝背对着她,默默地回道:“习惯了。”
呵……
习惯了……
这个词,还真是平淡到可怕啊。
姜好把搭在腿上的黑袍扔在地上,拿过旁边的止血药,打开瓶塞,一点点地撒在伤痕上。
“以后,你不要穿黑衣了。”
省得,她看不清他的伤情。
花绝似冰雕般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