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之醒来的时候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脑袋昏沉想要伸手揉揉太阳穴,胳膊一抬,身上伤口紧跟着撕扯抻拉,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醒了。”
雄厚熟悉的声音更是驱赶了几分昏沉,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
“爹……”
刚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安业站起,端来黑漆漆黏稠的药汤,缓声道:“喝药吧。”
安临之支撑胳膊慢吞吞地坐起,后背靠上床板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上身没有穿什么衣服,只缠着一圈又一圈厚重的纱布。
“已经没什么事了。”
安业坐床榻边,伸手递药过去:“不过被扎了几下,打了几鞭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的眉头一直皱着,刚带人回来那会儿,安临之乍一看下只是晕了,没有什么特别,不过若是褪下衣衫,就会看见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有倒刺刮出的血条,一层层,一片片,重重叠叠,可见施刑之人下了死手,并没有留活路。
连查看伤势的军医都讲,若是没有强大的意志,恐怕熬不过来。
安临之昏迷着,他就一直守在塌边,过去三天,来个人都说他头发花白了不少。
何止头发花白,他简直是度日如年地煎熬。
可这些事他并不打算跟安临之讲,更不打算安慰他。男人嘛,不留点汗,出点血,以后跟晚辈怎么炫耀。
安业催促:“赶紧喝药,要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安临之接过,直接一口喝到底,用胳膊擦了下嘴,把碗递过去。
安业又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几口,缓了神色,直接开口道:“你跟塔尔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其实在知晓这件事之前姜好曾特意委婉地提示过他,安临之说到底还是个少年,春心萌动爱慕一个姑娘情有可原,更何况现在分离两地,再见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想要问清楚始末可以,但要委婉,千万别伤口撒盐。
安业想来想去想了三天,觉得自己掌握了‘委婉’的精髓,于是在不超过二十个字的情况下,问了出去。
他为自己的悟性,感到骄傲。
安临之握住杯子的手一顿,眼神飘忽又有些低沉,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嗯。”他最后只能吐出这一个字。
“你是怎么想的?”安业继续问。
安临之垂眸:“我没有怎么想。”
“你可以说实话,老子不骂你。”
“真没什么想法……”
……
两个男人一阵沉默。
安业很头疼,他一直镇守边疆极少回家,与安临之的见面时间少之又少,哪怕之后安临之来了边关,他们之间也极像将军和下属的关系,除了下达命,基本没什么交流。
现在要与儿子谈心,还是极为私密的情感问题,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宁可去上阵杀敌,也不想这样干坐着。
再一次后悔,为什么不把小好带来,
再一次更后悔,怎么就没一刀砍了那个带人跑的臭小子。
一阵的沉默让气氛很是尴尬。
安临之握住水杯很想说‘爹,要不你出去吧,别在这儿耗着了’,但一瞧安业那苦大仇深的神情,又只能压下去。
“当初我跟你娘在一起的时候,也遭受过反对。”
安临之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前尘往事,愣一下,聚精会神继续听着。
“当初,我开疆扩土立下功劳,圣上封我为上将军,又想指派一位名门闺秀做妻。可那时,你爹早看上你娘了,哪肯就这么被指派。”
“我当机立断去找了圣上,那时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琢磨违抗圣命什么后果,只是觉得,若是选择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做枕边人,那做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一头磕在金銮殿,圣上肯定是怒了,说我违抗旨意要拉下去斩了,若不是你祖父拦着,或许还真拉下去了。”
“我就跪在大殿外请求圣上撤回旨意,那天风大,雨也大,浇在身上刺骨得冷,老子差点冻昏过去……”他哈哈一笑,随后神情又漠然下去。
“那时又恰巧外敌来犯,要我去剿灭,老子没听,依然跪在大殿前请求圣上收回旨意。”
“爹,你……”
安临之印象里,自家老爹向来是一个守护天下黎民超过性命的人,为此什么都舍得出去,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老爹也有为了心爱之人如此任性的一面。
“临之。”
安业一掌拍在安临之肩上,此时此刻他们不是父子,更像是两个顶天立地男人之间的对话,“虽然你儿时我便离开家来了边关,对你的性情不甚了解,但你体内流有我安家的血脉,爹知道你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塔尔娜我没见过,但一定是个好孩子,你若真想去,那便去。年少轻狂,何为不能放纵一把。”
安临之眼底有些湿润,从小到大见安业的次数屈指可数,根本没怎么体会过爹爹在身边是个什么感觉,只是见结交的朋友一出事便是找父亲求助,有像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