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水仙。
想不到水仙说：“今天的饭菜大部分都是我煮的。还过得去吧。”
“你？”
他刚咬了一块红烧肉，听她这么一说，没来得及细嚼差点就吞下去。
结婚这么多年，水仙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她只会煮特定的两三个菜而已，别的菜从来没有见她烧过。
“对啊，豆豆，来吃块鱼，多吃鱼，小孩子才聪明。”
水仙摆出一副慈母的架势，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放到豆豆的碗里。
豆豆闷头吃，连眼睛都不敢与她对视。
他心里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水仙淡淡地说：“豆豆，爸爸妈妈要分开住了，你自己说吧。你想跟谁一块住？妈妈随你。你可要想好了，机会只有一次哦。”
水仙轻飘飘的一句话，豆豆的脸色发白了，她只顾吃着米饭，水仙夹给她的那块鱼肉，她连碰都不敢碰。
赵悦希忙打圆场：“用不着跟孩子说得这么直白吧。豆豆，吃好饭再说。”
水仙不理他，慢条斯理地说：“豆豆，妈妈最民主了。你想跟谁住就跟谁住，妈妈都依你。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妈妈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委屈了你。”
赵悦希越听水仙这话越不对劲。一个小孩子还不到四岁，说话还不怎么利索，哪里懂得上民主不民主。谁对她，她就喜欢跟谁呆在一起。
“妈妈。”
豆豆终于开口说话了，眼神呆呆地望着水仙，没有看他，奶声奶气地说出口。
赵悦希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女儿虽然还小，可谁对她好，谁又对她不怎么样，豆豆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现在的小孩子一个个都是人精。赵悦希在女儿还是婴儿期的时候，是陪她的时间不够，可他也是千方百计地挤出时间来带女儿。
他自认为他疼爱女儿是岁月递增的感情，而水仙对待孩子是感情递减的。
没等他发话，水仙开口。她永远是那副清清淡淡的口气，好像要把自己抛之事外，却又不肯吃一点亏的那种态度。
“你听清楚了。女儿想要跟我生活在一起。”
“豆豆！”
他突然抬高了声量，眼神尖锐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豆豆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我要跟妈妈在一起，我喜欢妈妈！”
豆豆崩塌式似的尖叫起来。
水仙连忙让阿姨把孩子抱走了。
客厅里没有了孩子的嘈杂声，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菜肴不再散发热气，不再发出鲜甜的气味，就好像被放进了一只冰柜里，霎时失去了温度与鲜度，只剩下让人不是滋味的寒气。
“赵悦希，愿赌服输吧。想想你答应我的话，想想我们之间的承诺。如果我们成年人连这么一点协议都不能遵守的话，那能带给孩子什么。”
水仙睁大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她笑了笑，像是在哭。
水仙跟他结婚前，笑是笑，哭是哭，可艳丽可清纯。可跟他结婚后这几年，即使是在笑，也变得像哭。
她的眼睛随着年纪的增长，竟然神奇般地缩小了，年轻时分明的双眼皮也渐渐变成了内双。
当然水仙还是很有风情，也充满女人味的少妇。
赵悦希审视着她的脸，仿佛在盯着看一张让自己陌生的脸。
豆豆明明在前不久还搂着他的脖子，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最爱爸爸，最喜欢爸爸了。
难道孩子的话也跟女人的话一样不靠谱？
想到这里，赵悦希感觉到头疼了。
他活到现在最注重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样是金钱，另一样就是家庭。
现在这两样东西硬生生地从他的生命里剥离而走。他一半的身家，加上女儿的抚养权都要离自己而去。
他的心肺本来就因为婚变一事，变得空空洞洞的，现在水仙的话整个把他的心都挖走了，让他的躯壳还坐在这里，面对着这一桌冷掉的饭菜，还有浑身都冒着冷气的水仙。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水仙朦胧而难以捉摸地看着他，眼神似笑非笑，嘴唇似张非张，眼睛乌黑而清亮，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他看到水仙起身了，自己似乎点下头或者是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只看到水仙上楼把豆豆领下来，豆豆还背了一只印着冰雪女王头像的粉色书包，是新的，他从来没有见过。
豆豆临走前还用软糯温柔的小手在他的手背上碰了碰，稚气十足地喊了他一声爸爸。然后水仙头也不回地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家。
一个月后，赵悦希来到了陈一清的家中。
陈一清的妻子回娘家去了。
他又不想去酒吧，陈一清就把他带到自己家里来了。
“你这小子，太没出息了，你怎么就活得这么窝囊呢。”
一杯啤酒才刚喝下肚，耳边就响起陈一清的骂声。
赵悦希苦涩地弯了弯嘴角，想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从前他最讨厌听见没出息，窝囊废诸如此类，伤害人自尊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