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多风雪，蜀州也如此。
年关将至，姜怀之下山去了，而有所悟的顾云泽也和程谦再一次的在雪中比起了剑。
同一套剑法，同一日所学。
但二人的悟性，却是大相径庭。
春秋三剑，观礼，大同，平生，顾云泽早已融会贯通，且明白了其中礼字真意之后，便也就顺势凝成了一股谦谦君子的浩然剑意。
但在程谦这儿，便就是初步掌握了春秋剑法的千变万化，至于其中真意，以及那股浩然剑气，还无从谈起。
究其根本，除却两人的悟性之差外，还与两人的经历不同。
程谦是世家出身，从出生时便是程家的少爷，是被人伺候着的金枝玉叶，让他这样的人去讲大同，讲仁爱，讲道理，那便是在为难他。
“只在直中取，这便是春秋！程谦，接剑！”
顾云泽双手握住刀柄，行礼过后，一剑挑起风雪，让那方圆有了其形。
直来直往，直刺心口。
一剑毙命，绝不虐杀。
这便是谦谦君子的浩然剑意，是儒门儒士的杀生之道。
程谦起剑欲接，却忽然发觉漫天风雪里已经失去了顾云泽的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剑气编织而成的大网。
形成这张大网的每一条直线，都是一道规矩，众生在这张名为规矩的大网里活着，也会因为逾越规矩而被这张大网绞杀。
一剑过后。
“我输了。”
程谦苦笑一声，胸前的衣裳已是被浩然剑气绞碎。
顾云泽收刀，露出身形，春秋剑法已是大成。
而在这段时日里，姜怀之也时常指点顾云泽的修行，为其讲解洞明境的要点与自身的见地。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顾云泽已经隐约摸到了观海境的门槛。
且体内气海充盈，远胜同境修士。
这是与生俱来的天分，是旁人想破了脑袋也羡慕不来的。
风雪中，顾云泽屹立如竹，摸着刀身宛若白玉的破阵子，凝望着其中的那股墨黑之气。
其实这些日子，顾云泽也想明白了。
师父之所以要让自己来姜怀之这儿，不仅是希望自己养出一身浩然正气，更是要将自己的欲望束缚在那张名为规矩的网里。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这刀中杀意所控制，不会被其中的怨气所影响。
但这柄刀的来历，师父没说，顾云泽也依然不太清楚。
但顾云泽知道，如今的自己，只能让这柄神兵蒙尘，只有自己成为大修士的那一天，才能让整个天下知道。
这柄刀，名为破阵子。
转眼，便到了年关。
竹隐峰上风雪交加，积雪压弯了竹林，但书庐中却灯火通明。
与姜怀之在竹隐峰上吃了许久素食的顾云泽二人，此刻正狼吞虎咽着一只炖得软糯无比的猪蹄。
灯火下，三人围着炭火而坐，用竹制的酒杯喝着蜀州的美酒，也算得上是惬意。
一番酒足饭饱，顾云泽理了理衣襟，正欲收拾饭后的狼藉，却突然听见姜怀之说道。
“云泽，明日便是明光二十四年了。你们二人，也该下山了。”
姜怀之神色温和，却直白的下了逐客令。
顾云泽脸上的笑容一僵，虽然知道这一日总会到来，但还是厚着脸皮笑道。
“先生，我和程谦想再服侍您一些日子。出了节，我们再下山去，可好？”
“姜怀之还没老到需要服侍的时候。”
姜怀之摆摆手，又道。
“上个月，北狄的大雪压死了上万的牧民，北狄欲借鬼莫愁之事大军南下侵犯我大魏，你的师兄谢乘风在北狄和他们的皇子大战一场，险胜中迈入了斩红尘之境，这才避免一场国家之间的恶战。”
“你可知道，你的师兄谢乘风，和我们大魏的长公主殿下，是怎么安然回来的？”
顾云泽闻声，只能正色回道。
“云泽不知。”
“是啊，安逸的环境使人忘了四周环伺的强敌。大魏再强大，若是群狼扑食，那我们这些隐居山野的人，又能得几分安宁？”
顾云泽沉默不语，又听姜怀之说道。
“关键时候，是徐公出面，与北狄的国师大战了一场，这才强势的带回了谢乘风与长公主殿下。只是此战虽胜，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却无法避免。每年的大雪都会如期到来，今年虽然避免了战争，可明年呢？”
草原的大雪每年都会下，每年的草原上都要埋葬许多牧民的尸体。
这是天意。
而天意更不会让神通广大的修士参与到战争之中。
因为当世人踏入洞明之境，成为修士之时，开始内辟四海，蕴藏天地之气，便就和天地牵扯出了一份羁绊。
这份羁绊，就像是一道天道规矩。
它束缚着修士不能滥杀，不能在战争之上发挥太大的作用。
即便在修士界中，大魏的修士一骑绝尘，更是有三位圣人坐镇，但依旧无法阻止北狄骑兵的南下，更无法阻止环伺的强敌。
末了，姜怀之又问。
“云泽，你可知道，鬼莫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