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看着殷筝可怜巴巴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条蛇竟可以狡诈到这般地步吗?演得跟真的似的!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道:"讲讲你的过去!"
殷筝怔住了,他抬眼看着烨问了一声:"说实话?"
"对!"烨说道。
殷筝的眼睑垂了下去,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父王不喜欢我,打出生就让我跟阿娘在一起。阿娘总喜欢打我,打到我十岁那年便亡故了。我接了她的香楼,做了姑娘们的东家。那之后日子舒坦了些,我请了自己喜欢的人教我读书习武抚琴处世,渐渐结交了很多好友。三年前,父王遣人把我送到了秦国,在这里……我遇到了衡……也遇到了你。"
烨和觯对视着,似乎都想从彼此眼里看到对这番话的态度,却都困惑了。烨看向殷筝又问道:"你为何缠着我?昨日为何要跟着我出去?莫非还存着什么歹毒的念头?"
"我想当面向你致歉,也想跟你好好谈谈。"殷筝说着,诚恳地看向了烨的眸子。
"你想跟我谈些什么?要我利用妖术杀了秦王?你不要抱这样的心思了,我这妖物不讲规矩道义,连我阿兄都怕我!你就不怕惹火上身?这人间之事与我无干,你可听真切了?不要再搅闹呢!"烨说道。
殷筝听了这些话却笑了笑,全无退意。
"你的眼眸里,为何总有哀伤?你没那么坏!妖物吗?又如何!我喜欢!我自己又何偿不是一个妖怪!一个自己命如草芥,却还因万千草芥果真如草芥般碎烂……而心痛心碎的妖怪啊!我就不可以做点儿什么吗?我想救人!救齐国,救天下!我知道,你的心里也是心疼着他们的!"殷筝说道。
烨的心被狠狠地剌开了一个大口子,她轻轻地咬着自己的牙,极力不让自己被殷筝的这番真情实意带了去。她低头沉思,许久后开了口。
"我不喜欢你,我不想为不喜欢的人做事。万望谅解!过去的事儿且让它过去吧,我知道你是懂分寸的,再不要冒失了!"
殷筝跌坐了下去,他的悲伤竟肆意地在他身上涨落起来。
"因为我是淫窝里的淫棍,是吗?"殷筝哀怨地看着烨,流下泪来。
"我也讨厌我自己!曾经一度我想杀死我自己,毁了这肮脏的身子!可我不甘心,我想干干净净地活一次!我遇到了你,我觉得我终于可以救自己了,神灵终于看到了我的心伤,我的真!他们派你来救我了!可我……却把你亲了,我亵渎了你!可是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侍奉你!不知道……怎么能让你喜欢我……"
殷筝的悲伤肆流成河,烨看着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这条蛇不是这样纯真的,他在演戏!他在骗我!"
"殷筝,话说开了也好!我认你这个兄长!我信你!"觯打断了殷筝的悲泣,走上前抱住了他的肩膀。
殷筝却哭得更彻底了,许久,他终于哭累了,蜷跪在烨的面前久久不语。
"不论烨想不想做你的妹妹,我愿意当你是哥哥!你可愿成为我的家人,做我的阿兄?"觯跪坐而下,施了一礼。
殷筝抬起头来,郑重地回了一礼说道:"万死不辞!"
"好了,好了!不哭了……中饭不知要吃些什么?我们到街市上买些酒肉,今日开怀畅饮!如何?"觯问道。
"好!"殷筝终于笑了。
目送他二人离开,烨坐在床榻上沉默着。她很想跟着觯,却被觯制止了。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殷筝的样子,她试图找到他的破绽,哪怕是嘴角的一丝冷意,哪怕是眼里的一点点阴寒,都会让她不再犹豫。可她过滤出来的,全是他的真诚和伤悲。
足环亮了起来,莹莹的光盘旋游动。烨惊奇地看着它,一个红色的锦袋忽然出现在了她的手里,一只紫粉色的蝴蝶绣在锦袋上,活灵活现。烨轻轻打开了它,看到了满满当当的神树花瓣,还有一块写着字的布帛,她静静地读了起来。
"姐姐赶制了一个锦袋,你可喜欢?我知道你会想念神树,便把它的花瓣装了进来。被筝吓坏了吧?其实男孩子常会犯傻的,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依恋你的。不要太过害怕,也不要寒了他的心。把他逼成个野人怪兽,会怎样?你懂的。姐姐想你了,你想我了吗?想传信给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我们都念着你。保护好自己,照料觯。我们等着你们回家。"
烨紧捏着锦袋和布帛,鼻子一酸噙起了泪。她倚靠而下,望向泪眼中的梅花,嘴角渐渐扬动而起。
"竟这样累呢!"她呢喃了。
午饭吃得极是开怀,烨咬着觯买给她的糕饼喝着甜酒,大声笑着。殷筝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腻在衡的身上。衡也大笑着,曹文跟铁蛋儿和冬猜着酒令,春则和觯边谈边吃边笑着。这暮冬的正午,此时是暖的,暖得像一铺热炕,它催动着人的醉意和睡意,仿佛它自己也快要睡着了……
海面上是平静的。小岛上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此时也安静了。华汐从窗前走回到床上,看着面前已冷掉的饭菜眨了眨眼。
"雀灵该是被什么事情缠住了。"他思忖着,随意吃了几口,打开了衣柜。
"汐……"雀灵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