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冲到石台边,她看着谷底的干觯纵身跃下。巫鲲站在月光下,听着这一对小儿女的对话,又眼睁睁地看他们一前一后相伴相随跳了崖。
他们不会死的!是的!
可巫鲲看到的是两颗几近于死去的心。灵蛇从草海飞射而出,它把烨缠卷到背上任她击打,那暴怒的小拳头像甩拨浪鼓似的砸在它厚实的鳞甲上,它反而笑了。它跟随在觯的身后直向灵池而去了。白虎跳到了巫鲲身前凝视着远去的觯,想飞过去陪他却最终卧了下来。
"我也不喜欢灵蛇,它怎么那么恶毒呢?孩子们都快被它折磨疯了!"白虎有些气闷了。
"吃遍世间苦,方得成佛佗!这人间悲喜,小神君们是必须要受的!"巫鲲叹息道。
"巫祖,有七日便好了吧?"白虎问道。
"白虎神君,你竟明知故问呢!"巫鲲说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欠她太多了!很想让她好!一切都好!必须好!"白虎说着低下头去,落下了一颗金色的泪珠,它眯上了眼睛静静地不说话了。
幽谷深深,夜色正浓。巫鲲站在月光下吹响了长箫。那箫声如秋波涌起,又似剑影刀光,震响在了如水凉夜里。鬼谷安睡了。月光似乎莹亮了,那四处浮动的幽蓝在经文般袅袅而起的箫声里游动了起来,鸟兽寂寂,沉浸在长箫悲叹里,林木深深,噤声在箫声的幽怨里。夜风拂动着巫鲲的衣袂与长发,轻抚着他微暝的双眼和玉色的脸颊。一行清泪划过鲲的耳前腮下长落而下,它凝结了月的光华,滚落在鲲胸前的白纱上,仿佛露珠凝在了白草叶尖儿之上。
远远的,觯停止了奔跑,灵蛇也盘团静卧,烨跳下蛇身跪坐在觯的身旁幽怨嚎啕。觯仰天长嚎责备着自己不停不休。巫鲲的箫声沉浮起落哀怨悠长,像要诉尽那人间悲凉。
影挤在巫祖的身边睁大了睡意朦胧的眼睛,他把头靠在巫祖的肩头紧抓着她的手。他想起了自己的梦,那个红衣少女不正是巫祖吗?那染血的梦境在他脑子里翻涌着,他感觉梦是真的,他抬眼望着巫祖的脸,忧心而困惑,慢慢地睡着了。
呜咽的箫声响了一夜。当晨光亮起,山谷万物渐渐苏醒。觯哭累了,躺在灵池边上沉沉睡去。烨靠在他的肩头也睡着了。巫祖睁开了眼睛,看着洞外闪烁的微光沉默着。
"姐姐?"影醒了,他看着巫祖睁开的眼睛开心地笑了。
"其他人呢?"巫祖摸了摸影的头轻声问道。
"都在。你饿了吗?我来做肉汤!"影慢慢起身,走到石灶旁忙碌了起来。
"巫祖怎么样了?"巫鲲走到影的身边轻声问道。
"姐姐醒了!"影答道。
"是吗?竟这么快!"巫鲲站到内洞的门前望去,看到了巫祖正看向自己的眼睛。他们看着彼此喜极而泣。
"哥哥!你扶我出去!"巫祖喊着。
"好!"巫鲲走到巫祖面前将她抱起,缓步走到石灶前。影急忙取了草垫铺上,扶着巫祖躺下。
"真好!这阳光真好!"巫祖看着草帘上斑驳的光,有些陶醉了。
"恢复得很快哪!比预想的都要好!"巫鲲看着巫祖残缺的脚,眉尖又微拧着了。
"我听到你的萧声了。你比阿爷吹的都好听!悲歌一曲,我竟觉得神清气爽。"巫祖说着侧卧起来,那断足之处猛地疼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气苦笑了。
"你这样舍了它,是为了觯吗?"鲲轻声问道。
"那护心金轮千年不遇,我舍不得觯错过它。况且灵蛇吸了我的血才会净化阴气啊!我们在这谷里需百年才能灵身合位,被它所伤是迟早的事!"巫祖说道。
"不过月余数日,玄鸟朱雀便会入谷临身,有什么躲不过的。你是担心灵蛇伤了烨的心性吧?想早点安排了它!你故意让它伤你的吧?小妹,你跟阿娘学的好手段啊!折损自己只为了别人!"巫鲲怨怼着。
"哥哥,你有戾气……那些阴魂在反噬你了!"巫祖看着巫鲲的双眼,恳切地说道。
巫鲲怔住了,他眨着眼睛低下头去。
"我爱你,哥哥!也爱六棱晶石里的枉死魂灵。静修得渡,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宿。我有了哥哥很幸运很幸福!哥哥也有了我,我们还有爷娘陪着。我们巫姓的四口之家是幸福的!"巫祖说道。
"巫姓的四口之家吗?阿爷真是有趣得紧!把男人的姓氏都扔了!离世而去都不跟我讲若随他姓该叫什么。阿爷阿娘也是奇人佳偶了!离散半生却忠贞不渝!我想他们了!我想阿娘了!"巫鲲打趣地说着,却抿嘴苦笑了。
"楚王贪恋阿娘,一直想杀了你和阿爷,甚至还有我!他想独霸阿娘的心!阿娘活得很难很苦啊!"巫祖落下泪来,她急急地用手抹去它们,对巫鲲撒起娇来:"哥哥,你抱我出去。我想让你带我飞飞!"
"有哥在,往后你想干啥就干啥!"巫鲲站了起来,又说道:"不过,得和影一起飞呢!你懂的!"
"我正想带影飞飞呢!"巫祖娇嗔地说道。
影急忙收拾手头儿的活计喊道:"我也是想飞的!"
"好!"巫鲲把影和巫祖抱在肩头闪身飞至石台,他飞旋而起在长空之上飞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