觯慢慢走回了医馆。他关好大门,直向巫良喜的房间走去,却迎面撞见了三个正玩闹着的孩子。
小女孩额角那个长长的刀疤很乍眼,许是她洗净了脸,头发也整齐地扎向了耳后,那刀疤真真切切地展露了出来,像个血红的蚂蟥盖满了她左边的额角。
觯俯身摸着小女孩的伤轻声问:"疼吗?"
小女孩极恐慌地摇了摇头,目光定定地看向了双脚。那伤疤显然隐藏着她极大的痛苦。她的泪一颗颗滚落而下,觯不想再问下去了。
"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呢,能告诉哥哥吗?"觯安慰着她,询问了起来。
"春。我哥哥叫冬!那个小哥哥叫铁蛋儿!婆婆没告诉我她叫什么,我们都叫她婆婆。"小女孩极乖巧,觯只问她一人,她却一口气说了三个人的名字。
"我叫觯!"觯也介绍起自己来。
"早点儿回屋休息,睡前让婆婆把门窗关好!"觯对春说道。
"好!"春说着便去喊哥哥们,和他们一起回屋找那位老婆婆去了。
觯进到屋内,见巫良喜已经睡着了,便回到院内处理了那些刚打到的猎物。最后,他守在巫良喜身边躺下,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快过去了。
觯每日上山打猎下山晒肉,不知不觉肉干儿竟堆满了西屋。巫良喜的腰也好了许多,偶尔在大树下转转,竟无须任何人搀扶了,他极爱那棵树,总默默的看着它,或者靠在它的树干上静静地出神。
这一天觯又背回了几只野兔,他刚把兔子放到地上,却见巫良喜立在树下发呆。他走上前去问道:"师父,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啊,你回来了?我正等着你呢。"巫良喜转过身来靠在大树上。
"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觯问道。
"觯,你可以去找巫鲲了。到那鼓楼上去,顺便,把影的书也带回去!"
"好!现在吗?"觯又问。
"先吃饱饭,不论能否找到巫鲲,明天你都该出发了,别饿着肚子干活。"
巫良喜说完,似乎累了,他扶着腰一步步挪向觯,又说道:"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你,巫祖,巫鲲,影还有烨。你们要好好地在一起!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你们本位一体,要永远攥在一起,像这个拳头一样!"
巫老头说着,有些体力不支了,他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在胸前比着。
"记住这句话,你们要像拳头一样攥在一起!"巫良喜看着觯,目光坚定而深沉。
觯伏首揖礼,将他扶至屋内,吃了些大肉后便径直奔城中心的鼓楼去了。
从鼓楼上看月光下的死城是没有死气的。莹白的光像复苏的气息,温柔地晕开在檐宇街市之上,静谧而安然。
觯在鼓楼上没有找到巫鲲,但他手边的包裹却满满的。那是他从鼓楼的顶梁上找到的。
那道梁足有井口粗,散发着檀木香,一只青铜大鼎立在梁木中央,好多书简紧紧实实地码在里面,除了皮绳已朽断,那些竹条都完好无缺。觯小心翼翼地把竹简取出码放在包裹里,只是很多地方已搞不清倒底哪片该连着哪片了,皮绳已很少有能连串一体的了。那些竹片极其薄巧,字迹也如虫蚁般大小。觯看不懂那些字,字形他也从未见过,但他知道影一定会把这些书简学通的,他的书卷功夫几乎堪比天人之力了。
和书卷放在一起的,还有一面小镜子。它精巧华美云纹满布,铜面光滑明亮,觯把它摸在手里,又开始想念巫祖了。她不喜欢长日对镜梳妆,但觯此时满脑子都是她坐在镜子前的样子。
在巫祖面前,他总感觉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紧绷着,像被千丝万缕的金线拴缚着揪扯着,他动弹不得了,哪怕手指头动一动,他都觉得不舒服。这种约束感他从来都不愿反抗,甚至觉得是温热甜美的,这份奇妙的感受让他沉静让他快乐让他幸福着。
坐在鼓楼顶上,觯静静地等着,等着巫鲲,他的心是温软的,就像等一个久已离家的哥哥,他充满期待和欢喜,他要带他去见他所有的亲人,包括巫祖,也包括他自己。巫祖就是觯的家,即便爷娘在世的时候,他也这样觉得。
巫鲲却一直没有回来。觯端坐在楼宇之上,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切,竟慢慢睡着了。
正午的阳光格外白亮,它照射在酣睡的觯身上,已近乎烘烤了。觯抿动着干渴的唇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直射入他的瞳孔,他眯起眼睛,不料汗水竟钻到了眼睛里,刺痛又灼热。他急忙揩去满头满脸的大汗,坐了起来。他摸了摸手边的包裹,确定什么都在,便又向天上望去,他发现自己竟睡至正午了。
远远的,一缕青烟在医馆上方散布开来,觯知道大伙儿已吃过午饭,怕是都准备着要午休了。他急切地四下张望着,想找到巫鲲的影子,却看见医馆的青烟之中,竟有一个黑团静止不动着。
"巫鲲?"觯立刻把包裹紧扎在背上,飞身下落,向那黑团飞驰而去。
渐渐的,那黑团越来越近了,但它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遁逃的样子。觯一跃跳到医馆的屋顶上,放轻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