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亮了,整个村庄却一片死寂。
一个个土丘像在恐惧着什么,寂寂无声地贴伏在地上。只有草台边儿那疯长而成的草墙,坚挺着成千上万的尖草直指苍天,它们像一根根祈求的手指舞动着自己的热望。
嚎啕声终于低落了下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从草圈儿里跌了出来,跌跌撞撞地他向白虎走来。觯知道,这是家的方向,即便它已荒废得面目全非了。
觯在院墙外发呆,好久才走进院儿里游动起来,他双肩斜塌全身无力,失魂落魄似的东走西看。猛然间,他扑向了井口。"咚!"的一声,他跳了下去。
白虎一动不动地看着,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一个满是泥巴的脑袋从井口探了出来,一只小手举起一块泥团向井外一甩,随后他的整个身体从井口爬了出来。像只泥猴儿一样,他蜷缩在井台边上,双手摩挲着那个青绿色的泥块。
"找到了?"白虎一跃而下问道。
觯转身背对着它,用指尖不停抠动着泥巴,指头都出血了也不停下。
"尊者举觯,卑者举角!"白虎低吟着躺在了觯的身边。
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头看起了天,两行泪水顺着脸上的泥污滑落而下。
"这个小觯是阿爷给我做的,花了好几年的时间!"觯低下头来,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悲伤地抠弄起来。
"他知道我喜欢,就偷偷琢磨了好久,也偷偷铸了好久。他一直都不想让我执剑,就取了这个名儿给我!"觯苦笑了一下又说道:
"我第一次见它,就被它怔住了。那是在大王的殿里,我的眼睛都直了,阿爷捅了我一下,我不死心,还一个劲儿地偷看它。差点儿没让大王把眼珠子给挖出来!"觯说着眉头皱成了个土疙瘩。
"那个时候我才三岁,巫祖还没到村儿里来。大王正要罚我,她猛地就从屏风后面跑出来了,她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求情,老巫怎么拉都拉不走她。"
觯摩挲着手里的宝贝,目光直直地看着它。那是个青铜小觯,上面还有精巧的虎纹,此时泥巴都已被抠尽,看上去极是精巧玲珑。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跟个花骨朵儿似的!"觯说着,轻努了一下嘴唇笑了。
白虎起身转了几圈,对觯说道:"该出发了!"
觯站了起来,环顾着院子里的一切,叹了口气,猛得向虎背爬去。
白虎急忙躲开了,竖着眉怨尤道:"你倒是先洗洗呀!"
说罢白虎径自走出了院子,向村边的小河奔去。觯急忙跟上了它,却忍不住又看向了院子里的大树,它已死去多年了!觯皱着眉用力忍住了又要落下来的泪说了句:
"再见了!你一定要活过来!"
这断壁残垣之间,坟头儿样的土丘零落静默着,晨风吹动杂草,满目荒凉悲戚。
觯看着它们又看向不远处的小河,这里曾是他嬉闹的天堂啊!今昔对比,恍然如一场大梦!
"这才不过几天时间呀!"
觯忽而疑惑了起来:"难道人间已过去……八九年了?"
觯惊愕着,却发现白虎已跳到河冰之上正击打着河面。他急匆匆地冲了过去。
"谷底一天,人间一年。是吗?"
觯向白虎询问道。白虎惊讶地回头看了看他,又扭头去砸那裂开的冰面了。
"不错嘛!开始动脑子了!"白虎轻呼了一口气答道,脚下的冰也立时散碎了。它跳到河岸上努着嘴让觯跳下去。
觯看着那冰碴里的河水不禁打了个冷战,忽然,他说道:"我就不能换身儿衣裳,光洗个脸吗?"他瞥了白虎一眼,略显得意地走向了水边。
寒冬腊月,觯洗了一把刺骨的冰水脸,那叫一个刺激生猛啊!他像故意赌气似的,还把脏衣服也洗了一遍。
此时已曰上三竿,阳光也暖和了好多,一番折腾下来,觯竟出了汗。他把洗净的小觯揣进包袱里,纵身一跃跳上了虎背。
"白虎,咱们到最近的医馆去吧!"觯的语气非常肯定。
"好的。"白虎回答着跃上了青天。
白虎驮着觯一路狂奔,在一处大城的郊外他们落了下来。
"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白虎说道。
觯跳下虎背,摸索出一块金子,径直向城内奔去。
那些看门的士卒竟没有拦他,只躺在阴凉里打着盹儿。觯没去理他们,飞快地走进内城四处寻找起来。
街面儿上竟是"空无一人"!不过倒绝对是井然又白亮。
觯只能听到"嚓嚓"的脚步声,那是他自己走路的声音。每间店铺都关着,死气沉沉的门板生生把觯阻挡在了门外。觯奇怪地转遍了所有街道,可是别说医馆了,连兵衙都关紧了大门。
觯决定再去主街走走,在那里他曾见到了三五个人。不过他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不过辰时刚过,日光却已刺亮,几个半死不活满脸脏污的人硬邦邦地挤在狭窄的阴凉里。他们有的张着大嘴,有的紧闭双眼,有的抿紧嘴唇蜷在角落里——他们都只剩下幽微的气了,好像那仅剩的一点活气儿,也正从七窍里离散似的。
"请问,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