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姑,你也过去偏堂瞧瞧。”
“是。”
杏姑其实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她听说了方才的事情,更是想去看看少爷的身上到底受没受伤,好在老夫人发了话,她也就跟着谢墨之一道离开了堂屋。
此刻,堂屋之中,只剩下谢老夫人和沈天金两人。
“沈大少爷,”谢老夫人先行开口,言辞之间不改方才的犀利,“我将家中独孙托付给你,可他与你一同外出,却险些受了伤,对此,你可有话说?”
沈天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走到谢老夫人面前,弯腰行礼,“沈天金今日执意登门,也是想要跟谢老夫人道谢。多谢您的独孙救了我家柳柳。”
“你……”谢老夫人顿时愣住了,她一直都以为沈天金是来登门赔罪的,却没想到他是道谢,“沈天金,我看你是弄不清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正是因为我知晓事情如何,所以才登门道谢。”
“那贼人是奔着你和令妹去的。”
谢老夫人说的十分清楚,若不因为沈天金和沈柳柳,谢墨之断然不会受伤!
“谢老夫人,既然您也说了,那是个贼人,便应该知道,这贼人到处行凶,也上了
县城之中的通缉令,即便当时到河边的不是家妹,估计也是难逃毒手。”
“话不能这么说,倘若你们今日没有带墨之去河边,再或者,他今日没有什么上元灯节,自然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沈天金不卑不亢,只是沉声继续说道:“听闻谢小少爷过了年就要去考功名,敢问谢老夫人,等到他日后成了朝廷命官,难道也是留在家中不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墨之现在还是个孩子,等他长大了,自然是要到外面去闯荡的!”
“谢老夫人赎罪,有句话虽说不敬,可我还是想要多说一句。”沈天金虽说先告了罪,可言辞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人不是一日就长大成人的,若是不经历这些风雨,即便是年岁到了,也算不得是一个大人,不过是个巨婴罢了。”
“你是说,老身将墨之养成了个巨婴!岂有此理!”
若是说方才谢老夫人是眼含怒意,那现在便是怒火喷发了。
可沈天金却丝毫没有乱了方寸,而是拱手说道:“并非是如此,正因为谢老夫人您教育孙子有方,所以沈天金才来登门道谢。六六一人沿河而去的时候,谢小少爷上前阻
拦,是为义;两人共同逃难时,不曾丢下六六,是为仁;如此仁义的孩子,正是名门之后。”
这两句话说完,谢老夫人即便是想要反驳,却也再说不出什么了。
她的目光瞥向一旁,看着谢墨之方才做过的椅子,便想到了谢墨之刚刚说话时的样子。
不知怎么,她竟是眼睛一花,险些将他看成了自己的儿子。
那年他新官赴任时,是不是也说了这样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可他离家之后,便是一去不返,再也没能回来。
谢老夫人不再色厉内荏,眼中充满了悲凉之意,喃喃开口道:“谢家如今,便只得他这么一个了。”
这话再清楚不过,谢老爷殒命之后,谢少爷也很快撒手人寰,只剩下谢家这么一个独孙,谢老夫人更是爱孙心切,所以才会如此。
“谢老夫人,正是因为爱他,所以应该给他的才是本事而非保护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想必不用我说给老夫人听,只是老夫人心中太过看轻谢小少爷了。”
被沈天金一语道破,谢老夫人面色涨红,却也不得不重新思考。
这些话总觉得言犹在耳,吴氏曾跟她说过不止一次,最后还
是因为沈天金的一席话,才让她决定重新修路,放墨之出门。
可今日……她险些因为自己的这些决定后悔,她气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
“你不明白,倘若墨之出事,我怕是没有颜面去地下见我家老爷还有我的儿子。”
谢老夫人眼中的痛心疾首不会骗人,沈天金也懂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老夫人,倘若那日落水之后,我便不再出门,只怕没有如今的沈天金。并非是所有的厄运都是坏事,或许在眼下是坏事,可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看去,那便是逐渐强大的痕迹。”
沈天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言尽于此,他想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余下的就要留给谢老夫人自己去评判了。
好一会儿的两相沉默,谢老夫人才低语道:“当年,他爹去赴任的时候,曾与我说过,若是鲲鹏必会遨游于天地之间。来看如今,老身就只能信命了。”
沈天金是发自内心地敬重谢老夫人,在这个年代,谢老夫人这样的妇人,竟能够有如此广博的见识,以及宽广的心胸,世间只怕没有几人。
而他之所
以敢在谢老夫人面前放肆,也正是因为懂她。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相信谢老夫人一定能够想明白,谢墨之绝不是养于室内的花草,而是应该翱翔天际的鲲鹏。
“时辰不早了,令妹也是受了惊吓,还是应当早些休息。”
这是开始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