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的话,令阿萱瞬间皱了眉。
见状,沐云忙是后退一步,略微低头,以表歉意,“在下知道这请求实在唐突,可王爷一直不肯喝药,他这身子……”
阿萱看了眼沐云手中的药碗,的确是已经凉了,也不知他端着药在屋外站了多久。
目光越过沐云的肩膀,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阿萱这才问,“这是你们王爷的意思?”
沐云忙是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下觉得,公孙夫人与我家王妃生得这般像,若是您喂药,或许我家王爷是肯喝的。”
闻言,阿萱却只冷笑了一声,“可若是你家王爷一会儿认错了人,对我无礼怎么办?”
沐云闻言微愣,他一心担忧粱煜,倒是不曾想过这一点。
阿萱的死显然对粱煜的打击极大,倘若一会儿粱煜真的对公孙夫人无礼,那……
“我会一巴掌甩过去。”阿萱淡淡开口。
沐云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阿萱这是答应给粱煜喂药了。
当下面色一喜,就听阿萱道,“去把药热了再端来。”
“是!”沐云应了声便是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便又转回头看了过来,眸中染着几分深意。
方才公孙夫人命他做事时的语气,当真是与阿萱一模一样啊!
可,长得这样像,声音也这样像的人,怎么就不是阿萱呢?
想到那具尸骨,沐云悲从中来,眼眶一下变得温热。
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股悲痛压了下去。
不多久,热过的药便被端来了。
阿萱面无表情地从沐云手中接过,又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那冷漠的神情,仿若即将面对的,当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粱煜是醒着的。
听到有人进来,便开口道了一声,“滚。”
声音沙哑而干涸,像是在地府里被折磨了千万遍的孤魂野鬼。
阿萱自然不会滚。
她端着药靠近,连步伐的节奏都没有一丝改变。
这也让粱煜眉心微拧,只想着府里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于是,转眸看去。
是他的阿萱。
那一瞬间,粱煜眸中仿若有了光,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阿萱也愣住了。
昨日她离得远,并未瞧见床上的粱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方才算是看清楚了。
那一张脸,苍白如纸,连着双唇都没有什么血色。
可那一双眸子却血红一片,仿若浸过了血。
那日在安庆楼,她倒也听人提及过的,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整日,他这眼里的血色依旧如此浓烈。
这是个什么病症?
她竟也半点不知!
震惊过后,阿萱很快就回过了神来,面色如常,冲着依旧在发愣的粱煜开口,“王爷的侍卫说王爷拒绝喝药,臣妇觉得,王爷这样倒是辜负了念念的一片心。”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令粱煜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他的阿萱啊……
只是,与阿萱相似的女子而已。
眼里的光,几乎是在瞬间散去。
粱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才道,“劳烦公孙夫人了,放那吧!”
语气淡淡,也让阿萱明白,他是真的不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阿萱心中有了一丝欢愉。
但粱煜的情况,还是令人担心。
她将药放在了一旁,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王爷,皇上离不开您。”
甚至是整个大棠,都离不开粱煜。
没有他在,太后与宰相还不知会斗成什么样。
他若死了,突厥没了忌惮,大棠百姓还不知会成了什么样!
所以,他不能死。
她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劝也劝了,能不能听进去就都是粱煜自己的事儿了。
只是,还未行至门口,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
阿萱猛然转身,便见粱煜竟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看了眼放着药碗的桌子与床边的距离,阿萱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
他昨日才被御医判了死刑,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哪有气力去那么远的地方拿东西呢?
想上前去扶,却又觉得这与她大将军夫人的身份不符,便是要转身去外头叫沐云来。
可,还不等她开门,就听粱煜那低哑的声音传来,“不必,本王可以。”
可分明,这几个字之间就已充满了虚弱的气息。
阿萱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她知道,这是粱煜的坚持。
眼下的他如此狼狈,又岂会允许这样的自己被旁人瞧见?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的手终于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而后转身朝着粱煜走去。
她把正吃力撑着身子站起的粱煜扶回了床上,而后又将一旁的药端了过来,舀起一勺,吹了吹就送到粱煜的嘴边,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而粱煜看着眼前的那一勺药,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喂他喝汤的阿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