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面色讪讪,都不好意思接话。
人嘛,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话,而且说女子能比男子强,这听起来本就很不可思议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以为的女子不如男,不过是因为自古以来,女子从没有像男儿一样被家族器重、被学堂教导、被赋以国之重任,反而被束之后宅。你们看不见待遇的不平等,只看得见‘妇人之见’,苛责女子的‘不如男’,并以之为常理。”
“可你们看见了,许澄宁不如男吗?誓守荆州宁死不肯弃城的高世子妃不如男吗?那群在刀枪剑戟里厮杀顽抗的娘子军,她们不如男吗?”
“家国祸乱,我们这些‘为天下,为苍生’的父母官碌碌无为,还要靠一群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女子来救,知不知羞!丢不丢人!”
陶问清狠发了一通脾气,大家不敢作声,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陶大人说得对,是我们狭隘了……要是西戎人攻打到东境来,局势无疑雪上加霜!许澄宁不但救了一城百姓,还救了大魏啊!”
“说得是,从前是大家误会她了……”
陶问清却没有再参与对话,只是往后一靠,苍老的脸隐进了黑暗里。
许澄宁……很大可能是死了。
其实她也不算是自己特别熟识的人,可一想到那年华青春的姑娘也许永远离开了人世,陶问清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热。
她是曾被世人抛弃过的,怎么又为世人而死了呢?
当然是死得其所,但又莫名让人觉得不该。
可能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被好好对待过吧。
他兀自伤感,官员们却在继续说话。
“……许澄宁到底是名门之后啊,谢家也算是一门三忠烈了,文国公和谢世子,也都死在了西戎的战场上……难道国公的爵位要落到二房头上了?”
“文国公还有个小儿子呢!”
“才多大,那点岁数争得过谢允安?谢允安可不单自己有手腕,一双儿女一个娶了威远将军之女,一个嫁给了宁王世……不管谁吧,这样一家子,爵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那是他亲大哥啊!文国公为国战死,谢尚书敢抢他的爵位德行有亏啊!”
“我也就是说说……”
“你们都行了,国未平,将来谁坐那个位置还不知道,现在说爵位未免早了。”
是啊,谁会坐上那个位置还不知道呢。
端王,势力太弱。
宁王,名声臭了。
顺王,扶不起的阿斗。
到底会是谁呢?
他们望着窗外红墙之上自由飞过的鸟儿,心中无比期望有人能率兵攻进城来,救下他们。
而对于西北来的战报,比起他们的苦闷,民间则有更丰富多彩的演绎。
“正在这危急关头,女状元一声高喝,喝断了西戎人的屠刀。她道,‘我有宝藏一处,换我城中百姓性命,大王可愿?’
“……随后便以身作诱,将西戎王子一干贼寇诱入陵墓山洞,烟浓毒渗,顷刻间,贼寇灰飞烟灭,无一生还!”
说书人拍着抚尺,绘声绘色地讲着故事,底下满满当当全部挤满了人,一个个托腮昂首,聚精会神地听他讲。偌大的茶楼,拥挤的人群,却只有说书人抑扬顿挫在回响。
说书人讲完,听客的说话声才像决了堤坝,潮水奔涌而来,铺天盖地。
“许澄宁到底是名门之后啊,我就说,人品行不会差,怎么从前被传得那么夸张,又是媚上欺下,又是不检点不孝顺的。”
“所谓一处错处处错,许澄宁说来说去,也就是假扮男子参考科举一个错罢了,其他十有八九都是编出来的。你们不信去打听一下,她从四岁上学堂便是头名,拿了十年的头名,说她舞弊,难道她还能舞弊十年?”
“你们没听说过嘛,当年那事就处处蹊跷,许澄宁前脚刚传出是姑娘家假扮的,后脚她那什么伯娘堂哥就全到了,给她坐实了不孝的名声后,人就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是有人在故意害她!”
“谁这么恶毒啊?”
纱帘后的谢琼韫手略略一顿。
“不知道,但打压许澄宁,不是有好处,就是为了报复,要不就是嫉妒呗。而且啊,能做这些事,想来地位不低啊,普通人谁能大老远把在边疆修城墙的弄回京城?”
“诶,我从前骂错了人,心里过不去啊。”
谢琼韫闭上眼睛,听到许澄宁死讯时的欢喜在此刻褪得一干二净。
许澄宁可以死,但绝不可以死得这么清白,这么壮烈!
“来人!”
“太子妃有何吩咐?”
“把茶楼里的人全部抓起来,打入大牢,违者就地处决!”
“是!”
护卫喊来了官衙的人,将茶楼里的人不论是谁,全部押到外面,闹闹哄哄,听客们都抗拒地质问起来,连吼带打的。
“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们!”
陈雨江说书先生的帽子都被挤掉了,露出了他秃秃的额头还有干枯的发。
他一瞅眼,看见谢琼韫的车驾,心想殿下好容易派他出来办事,他一定得办好些,于是立马哭丧似地嚎啕起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