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宁骨子里也不是勤快的性子,这次本也打算歇一歇,东境的事留给会打仗的人去做,她在书院里抓大放小就行了。
“行,我留下来。”
见许澄宁答应,韩清悦笑意更深,这才把季连城的信拿了出来。
许澄宁拆开细读。
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就是给她说战况。
边关的城池都收复了,但季连城深入了草原去驱赶西戎。西戎狡诈,又谙熟地形,所以战况比较胶着。
虽然那爱显摆的季少将军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聊家长里短,但许澄宁还是看出了几个字:
吃、败、仗、了。
西戎本就不是那么好打,他们也不似汉人搭房住屋,马背上生活的民族,地被占了,卷铺盖上马,随时就能撤远一点继续生活,否则汉人也不会受其数百年侵扰,除了将他们逐远,无可奈何。
大魏如今自顾不暇,把西戎赶远有些不切实际,不然还是去信一封,劝季连城回来,兵力分散守住各个关口才是正经。
许澄宁想定,便按自己的意思,回了一封信给季连城。
月上梢头。
已经结束战乱的西境一片沉寂,像沉入了一面静谧的湖水,任何声音都变得悠远细微。
瓜农打着哈欠半眯着
眼,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小调,头懒懒散散地微微晃悠,走在泥土路上的擦擦声深夜里很是清晰。
快到家门口时,一阵阴风吹来,他手里的灯笼重重晃了一把,他连忙扶好,见里面的烛火被晃成一点小小的星子,便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用的小罐,把要盖没火苗的蜡油倒进去,然后小心地给蜡烛挡风,片刻后,火苗重新变旺起来。
瓜农把小罐塞回怀里,这蜡油还能再用,可不能丢。
拾掇好后,他把灯笼重新提起,亮堂堂的灯火照亮了一丈以内的一切,猝不及防的,瓜农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异族人的长相,凸出的眉弓令他眼窝陷进两片黑影里,隐约可见微凸而亮的眼瞳。
那人头一歪,咧出一口白牙,嘴角挂着的,是极其不怀好意的笑。
瓜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异族人举起一把弯刀,砍掉了他半个脑袋。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瓜农才知道,原来自己死了。
失去了半个脑袋的尸体咣的倒下,发出的声音有点大,屋里点起了灯,有妇人抱怨道:“不是回来了吗?磨磨蹭蹭地不进来,让不让人睡好觉……”
她边说边打开门,睡眼惺忪,却在看到自己家门口密
密麻麻的一大群人影,还有他们脚下的尸首时,睡意消散得一干二净,而变成一种深深的恐惧,从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啊!!”
尖叫声惊醒了大半个村里的人,街坊四邻打开门窗,还没问出声,就看到了一大群乌泱泱的人影,狠厉,阴森,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
“嘿嘿嘿!”
领头人笑起来,不知喊了一句什么,异族人欢呼起来,猛扑进村民的门户,一刀便砍穿人的肚肠。
鸡鸣狗吠声,惨叫声,哭求声,还有婴儿的哭声,不绝于耳,过了小半个时辰后,一切归于宁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唯有风里浓浓的血腥味经久不散。
天下纷乱,东境除三南之地以外都在打仗,宝平县却是难得清静的地方,许澄宁坐在小杌子上,看街坊的孩子们在追逐打闹,无忧无虑,心中亦很安宁。
韩清悦在慢条斯理地绣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这个地方虽然偏,也是个风水宝地啊,瞧,任外面再动荡,这里还是平平静静的。”
许澄宁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米呢。”
“那不也好了嘛,宁儿能干,让穷山沟都大变样了。”
“唉~”许澄
宁仰头望天,“穷山沟都有钱了,我怎么还没钱啊……”
说到底,她的本事够让自己衣食无忧,但赚大钱许澄宁自觉不在行。
相比许澄宁,韩清悦则显得无欲无求许多:“你且等着吧,以后有的是人会给你送钱,用都用不完。”
“像你一样吗?”
“是呢。”
韩家贵女韩清悦,这些年光是各路亲戚给的红包加起来,只怕比许澄宁这辈子过手的银两都多。
“唉。”
许澄宁哀叹,把头磕在膝盖上。
“怎么啦?”
“嫉妒。”
韩清悦笑起来:“不嫉妒不嫉妒,以后表姐给你也包个红包。”
“要大的。”
“好。”
正闲闲说着话,耳边突然喧嚣起来,眼看街上好多人对着一个方向张望,随后全部跑过去。
许澄宁跟韩清悦对视一眼,刚要出去看,就有人来找她。
“许先生!许先生!不好了!有死人!好多死人!大柱子也死了!”
许澄宁连忙赶过去,聚集的人们分开一条道让她进去,只见地上用白布盖着七八具尸首,李少威蹲在其间,皱眉一具具掀开查看。
“阿澄!”
看到许澄宁,他连忙站起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