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千军汉耳朵里,她的声音不算嘹亮,但沉静的音调还是吸引了众人的仰头观望。
许澄宁指着东边的方向:
“诸位可知,从这里到京城需要多久?”
士兵们无言,石大量大声道:“一月有余,便可抵达!”
“不错!过了河曲关,再无军事重镇可以抵挡敌军的入侵!只消十日,敌军便可抵达陇右,半月,就能抵达河东,再往东,便是中原,往北就是京城,往南便是徐州、扬州,整个江南,整个南地!”
“敌军铁蹄经过的地方,有没有你们的家乡?有没有你们的亲人?有没有你们的父老乡亲?你们见过西戎人杀人如麻,可愿意看到他们荼毒你们的家乡,杀我们的同胞,践踏大魏的土地?”
“绝对不行!”
有气血方刚的士兵大喊道,许多人垂下了眼睛,甚至悄悄抹起了泪。
“你们前脚离开河曲,后脚敌人便能攻进来,你们尚未收复京城,西戎和西陵大军就已经在你们身后!腹背受敌,定成败局!庞毅身为三军统帅,却主张弃守国门,罔顾你们的性命,罔顾大魏的命运,此人,死百遍亦是应当!”
众人眼睛转向庞毅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季连城站在边上,好整以暇地擦着枪头,眼睛则望向骏马之上慷慨陈词的许澄宁。
“河曲关断然不可丢,我们要留下来,夺回大霆关,破虏平乱,绝不让贼寇有半分可乘之机!”
士兵们的怒气与士气被挑起,呼呼喝喝起来,石大量大声叫喊:“公子所言甚是!”
“我们要把西戎人和西陵人都打跑!河曲关不能丢!”
“没错!我们不能走!”
季连城笑笑,把枪背到身后,在众人的说话声中走过,一步步踏平嘈杂,重新从许澄宁手中拿过圣旨。
“季某不才,今年二十三,从军十一载,为将六年,这些年打过大战小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暂无败绩,日前刚在三荆关退敌百里。我若为帅,不说百战百胜,也该所向披靡!他西陵西戎敢犯我朝边境,就让他们尝尝大魏的金刀和铁蹄,从此对我们谈而色变,闻而丧胆,望而溃逃,不敢不敬畏!犯我大魏者,必诛之!”
银枪高举向天,染血的红缨指着西边,誓与之索命。
士兵们斗志高涨,嘶声大吼:
“犯我大魏者,必诛之!”
数万道声音汇集起来,如山如海,地动而山摇。
石大量撑着地爬起来,对季连城狠一抱拳。
“请大帅入营点兵!”
众兵齐声大喊:“请大帅入营点兵!”
呼喊声包围了季连城,将他捧起,按定在了宝座上。
季连城对此只是付以一笑,转头对许澄宁点了点下巴。
“下马,一起进去。”
许澄宁从马上跳下来,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军营。
季连城霸占了庞毅的大帐,从中翻出了兵符,然后召集了军中所有参将前来。
“我不管你们当中是否还有人不服,但国难在前,当团结众志,我不愿损失任何一个有能力保家卫国的人才,你们不要逼我。”
营中的将领有些是大战时临时调令而来,有些则是从庞毅升任为将时便跟在他身边,不管从前在军中操练时对庞毅有多敬重,这段时间打仗也够让他们看清楚庞毅才能有限了,他们已经死了几名将领,早已心急火燎地想要换个主帅。
季连城虽年轻,但也有本事在身上,何况人家还有诏书呢。
“大帅言重了,多亏有大帅,还有……这位公子,我们才能免犯失守之过。”
随着年纪渐长,许澄宁越来越不像男子了,以致他们看许澄宁时犹犹豫豫的。
许澄宁还没说话,季连城便道:“不是公子,是姑娘,许澄宁许姑娘,这个名号,都听过吧?”
众将恍然大悟。
“是、是那个女状元!”
季连城笑了笑:“不错,女状元空有一身才学无处施展,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请到了她做参谋。”
许澄宁不爱这么多人当面议论自己,便道:“快说正事。”
“好,说正事。”
季连城正经起来,问起了军中的情况。
“粮草还有多少?”
“大帅,还够吃一个月。”
怪不得庞毅急着走呢,朝廷散了,后续也不会有人再来送粮草,他要是不赶着离开,等粮草尽了,岂不是要饿死在这里?
“大帅,粮草是个大问题啊。”将领们忧心道。
季连城很是镇定:“诸位放心,此事许姑娘有办法,就交由她去做。”
目光齐刷刷又射过来。
许澄宁反应过来,差点脱口而出:
十万兵马的口粮,叫她上哪儿去弄?
但众将的目光太热烈,震惊,更多的还是狐疑。
许澄宁反骨被戳中了,身子微斜,右肘撑着扶手,脸上浮现冷艳:“打了胜仗,一切好说。”
大家听她这么说,便是十拿九稳的意思,顿时大喜。
“好啊!太好了!如此,我们更有把握了!”
季连城勾唇笑:“不是更有把握,是志在必得。”